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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不大,找到这地方也不难。王爱国从钱子萱换身份前的经历记录中查到她在读大四时打得第一份工,就是在某广场商业街的咖啡店里。难的却是怎样避开公安局门外那些兴奋的媒体视线。
“防火防盗防记者呐……”白翎靠在座椅上,隔着茶色的隔光玻璃看向大门口。从一早,在郑龙昊的统一安排下,几个队抽调的人手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有一早直接负责广场安保监控室的人,有从早上广场附近店铺开门就假装在逛街的人,还有像白翎这样负责和特警应急部队出发接应的。惨就惨在特警的车早就在广场附近街道等着,白翎等人却还出不去,因为他们临走才发现,媒体对早上出门的每一辆警车都实施跟踪,打算跟去看是哪个广场最好能来个现场拍摄罪犯和情人约见的画面……越是接近中午越是来劲,刚才头顶连新闻直播用的直升机都转悠了起来……
“你说他们做记者干嘛,都可以直接去报考国安局嘛。”白翎忍不住翻白眼,他最近看各色人等都很有当警察的前途,恨不得把那些个记者医生教授都拉近公安局,好好平衡一下他们严重缺乏的人员量。
坐在身旁的薛阳挂断手中的电话,“你以为他们傻?他们纠缠我们,我们又不能把他们怎样。但是像我们警察纠缠罪犯,被报复或者受伤的概率多大,他们心里算的清楚着呢。”他眯眼看了下门口,“先下车吧,我跟副队长商量过了,他开我们的车出去吸引记者注意力,我们开那辆伪装的环卫局的车出去。”
白翎嗷地一声惨叫,那辆车几百年没用过了啊上次隔壁组监视任务之后都偷懒没打扫现在里面肯定充满了垃圾臭袜子味,搁我堂堂警察出去抓人比嫌疑人还落魄!
抱怨归抱怨,最终几人还是靠着扫垃圾的车才能悄无声息地赶去现场。
白翎还惊喜地在垃圾车里找到一只失踪多年的袜子。
目睹这一过程的薛阳决定把脑海里这段记忆彻底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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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附近的指挥车上,郑龙昊队长一遍又一遍跟所有人确认负责的区域,应急状况的三种方案等等。在他背后是六大块监控屏幕,上面呈现着广场及周围出口的实时画面。
墙上的钟指着11点36分。
“我再强调一遍,两个目标人物同样重要,抓捕嫌疑人钟玳金,和保护目标人物钱子萱是重中之重,但是周围普通群众的安全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现在离约定的12点还有些时间……”郑龙昊对着对讲机的话讲到一半,就看到监控屏幕前的同事在对他做手势,视线扫荡下屏幕,郑队长立刻理解了状况,“但是大家也看到了,十一点半后周围商务楼里的人都出来吃午饭,现在广场上人流混杂,各单位都打起精神来保持警惕,不管谁、在哪、察觉到任一目标出现,必须立刻呼叫,宁可认错,决不能放过!”
浔可然坐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看着十米远处某个带着隐蔽耳机的同事,被耳机里的吼声给震得一抖,忍不住嘴角就上扬了一下。她到现场来,但并不是跟着大部队来,也没有和任何执行任务的同行联络,因为她坐在这里,看着人来警往的混杂人群,但心却不在这里。她的心里满是另外一些思考。
起初充满头脑的是愧疚,对王涛,对那个损毁严重的物证室的后悔,接着想到的是错在自己,但更清楚的错在放炸弹的人,想到此,一个很沉重的问题正式浮上了水面。
大缯现在在哪?是什么情况?
如果连物证科对方都能下此狠手,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因为大缯卧底的案子……
“您好,您点的焦糖玛奇朵。”一杯热咖啡在可可身边的桌上被放下,她抬眼,看到身旁站着的男人并没有离开,而且年纪颇大,不像是普通咖啡店里打工的年轻学生。
“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吧?”男人抬头,谨慎地指了指不远处警察的方向。
可可挑眉,没有回答他。
“呵呵我可能多事了,不过我也有看新闻……那个小姑娘,”男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曾经可是我们店的招牌啊……谁想到事情会变这样,唉~”男人看这位客人始终没有表态,就收敛起了情绪,转身打算离开。
“后悔没有用,惋惜也没有用,想点实际能帮上忙的事情吧。”浔可然说完,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啊啧,好烫……
男人止住了脚步,想了一会,悄然地在旁边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并且点起了一支烟,旁若无人地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我们店以前的招牌啊,是独创的黑糖玛奇朵,和一个姑娘的热情笑容,这两样是几乎所有客人都喜欢的。”……“后来笑容没有了,客人们说,黑糖玛奇朵也变了味道。”……“年初的时候,我还特地重新装修了一遍店面,就是为了能洗掉客人们心里的遗憾感,或者……是我心里的遗憾……不过看起来效果不大……啊!”
随着一声轻呼,男人拿着烟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右边,港式美食那家店门口。”
浔可然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钱子萱。
几乎只有几秒的时间差异,监控车里的人和现场好几个警察都认出了女人的身影。
“确定是钱子萱吗?”耳机里传来郑龙昊的询问声,在得到好几人肯定的回答后,他才下判断,“不要惊动她,留意她的周围,给我加倍地竖起警惕来,我们能看到,钟玳金肯定也看到她了。”
浔可然坐在咖啡店门口的露天桌前,她并没有戴耳塞,但从周围几个便衣的视线和行为上,只要特地留意,就能清晰察觉他们高度警惕得如同草原上时刻准备猎食的猛兽。
广场上来往午饭的人群都纷纷驻足,好奇而八卦地看着眼前这堆异动的人。
郑龙昊三步并作两步也赶到了现场,情况早已在耳机里听现场的人汇报过了,但走到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钱子萱几眼。说毫无好奇心是假的,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钟玳金这疯子不惜一切地追踪、甚至杀死每个他以为的挡路石?
“队长,这个小子……”揪着侯胜的警察开口问道。
“先带回去吧。”郑龙昊作为现场指挥嘱咐道,但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钱子萱身上。
浔可然慢悠悠晃到面前时,就看到郑龙昊用一种很温和的态度在和钱子萱商量,“钱小姐,我们知道你在等那个人出现,但现在情况变了,刚才那小子已经打草惊蛇,我建议你跟我们先回警局,当然,为了避免更糟糕的情况,我们会把你父母也请到一起保护起来。”
钱子萱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的身旁围着一圈的警察,里里外外,但是谁也不知道,她放在口袋里的手上紧紧握着那把弹簧刀,一刻都没放松过。
去哪儿?去警局?然后呢?和父母躲一辈子?难道还要把父母也拉扯进来,让他们陪自己一起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那当初我那样努力地换了身份、隔绝一切我所热爱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
“钱小姐?”郑龙昊从那低沉不语的表情中看不到任何反馈,有些尴尬。
钱子萱终于还是缓缓地抬起了头,“……走吧。”他沙哑着声音说。
郑龙昊侧头示意了下,几位警察近乎于将钱子萱形成一个小包围圈,然后拥簇着往广场外的警车走去。
这时才有人察觉到旁边站着的浔可然,“哟,你们法医课也来啦?可惜没尸体让你们检查。”嘴贱的同行调侃着,可可却无心搭理,她在一旁看够了,也冷静够了,局长要她来并不是指望她真给抓住钟玳金帮上什么忙,只是为了将她驱离那个焦黑的物证办公现场罢了。
郑龙昊很快就察觉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将可可带到一边,“是局长让你来的?”
可可抬眼看了下郑龙昊,默默点了点头,却没顺着话题说下去,她觉得脑袋有些打结,郑队是怎么知道局长的安排?
“我知道,物证科的事情也很棘手,现在周队又不在,人手本来就不够,局长如果担心你们法医课也有危险,我可以抽出几个人来帮忙,另外保卫处那里也已经加强了戒备。”
“恩……没事,那谢谢先了。”虽然知道郑龙昊是误会了局长的用意,但可可也没说什么,打算就此中断这个话题,先回到……就在她打算开口要顺车一起回局里时,一种奇怪的直觉停住了她的思维,好像空气中漂浮着几缕无形的线,在缠绕住她,这种奇异的感觉……
“浔……可然?”郑龙昊看着眼前的法医突然两眼楞直,下意识下叫了叫她,“怎么了?”
“你,抽烟吗?”浔可然的焦点慢慢对准了郑龙昊。
“抽啊,警局里哪个不抽?”
“你抽雪茄?”
“嗯?雪茄?”郑龙昊脸上浮现的惊讶证实了可可内心的猜测,她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凑近了郑龙昊的肩膀使劲又嗅了嗅,“你左边肩膀上有一股雪茄烟的味道,和我在曾颖家衣柜闻到的是一样的。”
郑龙昊愣神了片刻,很快明白了这句话所表达的隐藏含义。
“你是说……我刚才和钟玳金擦肩而过?”郑龙昊愣神一秒,惊道:“刚才赶过来路上是撞到过一个男人,我急着赶过来……”郑龙昊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擦嘞!我真是个傻帽!就这么错过了!”
“不一定。”薛阳本就站在不远处,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之前培训那个心理学的人说的还记得吗?跟踪狂都有强迫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薛阳的话引起了三人间短暂的沉默,郑龙昊急忙拿出对讲机,“钱子萱呢?在谁那边?”
两秒的沉默后,对讲机里传来不知谁的声音,“她说要上厕所,让两个女警跟着去了。”
“不是叫你们跟紧的吗?”
“老板,上厕所也跟啊?”对讲机里谁无奈的回应道,惹得可可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郑龙昊听着也急了,“钟玳金那家伙可能就在附近,她到哪上厕所去了?”
“应……应该就指挥车旁边那个吧。”
“快去确认!”
郑龙昊一边冲着对讲机吼道,一边快步往指挥车停靠的路边走去,隔着马路就看到两三个警察矗在指挥车旁,脸色并不太好。
“郑队……”
郑龙昊几乎都不用想都能判断一定是钱子萱不见了。
“愣着干什么?去找!”郑龙昊一声吼下,几个怕事的都哗然四散开,好在薛阳眼疾手快抓住了一个,才来得及问情况。
“那跟着的女警呢?一起不见得还是只有钱子萱不见了?”
“都不在!”刑警说,“我们去看了才知道这个最近的厕所标注了损坏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薛阳转眼就想到另一个问题,“女警身上的对讲机呢?”
“倒是带了,但是怎么都联络不上。”
郑龙昊听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像个头顶正在隐约冒烟的火药桶,身边几个警察见状都借机逃走。
一直沉默跟随的浔可然是唯一在此刻敢开口的,“能追踪这个雪茄味道吗?”
郑龙昊沉默着,紧皱着眉一言不发,一旁的薛阳只好帮忙回答了这个问题,“来不及,现在叫来警犬队最起码要半个点的时间。”
一时间,所有人又都陷入了沉默,这股焦灼的气息像一个泥潭般困住了所有人,明知凶手就在附近,明知如果晚一步,就可能将凶手和钱子萱都失去踪迹,一败涂地。
但浔可然抬眼看了看身旁的那个人,他的焦躁,似乎另有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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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冰冷地打在脸上,然后落入洗手池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钱子萱缓缓抹去遮蔽双眼的水珠,看着公共厕所那脏灰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快认不出自己是谁,每天早上醒来时,看着房间里的白色墙壁,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只有楞然地坐在床上过好一会,才会慢慢想起现实。
这不是我的房间,不是爸妈家我的房间……
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到爸爸妈妈了,如果认真算来,他们应该已经过了60岁了吧……
连电话都不敢打的女儿,我算什么女儿……
只有暂时忘记这一切,她才能有勇气站起身来,去活过眼前的一天。
本以为一切到了今天应该会结束了。但现在看来,不仅今天结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