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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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如何问(一)

殷染挨打之后,便没法子再折腾,房间里几朵花儿都萎谢了,她也没法子再去剪新的换来。成日价守着她的只有钟北里,且因了钟北里在此,鹊儿也来得勤了。

“我来吧。”鹊儿放下兴庆宫那边的赐物,便朝钟北里自然而然伸出了手。

钟北里捧着那药碗,却是一动不动,面色有些僵硬。

殷染看他俩这不尴不尬的情状,笑了笑,自撑着床坐了起来,“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便从钟北里手中拿过了那药碗。动作分明是轻柔的,却迫得他一个大男人不得不松开了手指。两人之间指尖相碰的瞬间,钟北里忽然转过了脸去。

这一日三人相处,谁都没有多说话。

最后是钟北里先告辞回去了。他一个人走过掖庭宫青色的瓦墙,身后追来的脚步声愈发急促:“钟——钟北里!”

他顿了顿。

鹊儿跑到他面前来,呼吸起伏,面色在寒冷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眼睛竟是湿润的:“你这是怎么了?”

钟北里凝着她,半晌,“什么意思?”

鹊儿几乎气结,“我——我对你如何,你看不出来?你若——你趁早告诉我吧!”她鼓起勇气说出这样的话,已是羞耻至极,伸出双手掩住了脸面,再不肯多看他一眼。

却是沉默。

高高的宫墙之上,秋末冬初的冷云之间,飞过了一只落单的孤雁。那长长的寂寥的嘶鸣声,像是粗糙的鞭子抽在了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像是狂风毫不怜惜地扫尽了最后的叶子。

这也就是宫里能看到的最远的景致了。

“你很好,”钟北里缓缓地道,“我不好。”

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一句绝不委婉动听的话。鹊儿渐渐地平复了激动的呼吸,自那十指间抬起了脸来,竟已是泪痕错布。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她说。

他没有言语。

“我欢喜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荣华富贵,名利地位……你是不是还想照顾殷娘子?我都可以帮你。”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她提到殷娘子时,他抬起了眼。

平静的眼底,不知有几多惊涛骇浪。

严鹊儿在宫中的资历经验他是清楚的,而况她本就是陈留王那边的人,她若真能在宫里好好照顾到阿染,至少让她莫被旁人算计……可是——

他顿了顿,“你要什么?”

这样的条件开出来,不就是为了交换的吗?

鹊儿看着他的表情,眼神渐渐地黯灭下去,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来,“你果然……”她抿住唇,道,“明年,你带我出宫,带我回家。”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我该如何做?”

鹊儿冷静地道:“每年年关上放宫人出宫时,有家人来接的总是更容易过关些。你娶我,做我的家人。”

这话若换个语气,当是温柔款款的;可此刻在初冬的寒冷里,在逼仄的宫墙下,却只显出冰冷的算计。鹊儿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神情,但是她强迫自己站得很直。

钟北里默了片刻,“为何是明年?”

现在已经是九月,为何要等到明年年关?

鹊儿却不回答了。

为何是明年?

因为我懦弱啊,我想多看你一年。

你若真把我接出宫去了,难道还会再搭理我一眼?

可是这话,她却是决不能说出口的。

如果这个男人不能给她爱情。

那她也一定要索取一些等价的东西,比如,她那再也回不去了的家,和那再也无法拥有的家人。

***

钟北里和鹊儿走后,殷染一夜没有睡好。

她在一旁瞧得清楚,鹊儿对钟北里一片痴心,钟北里对鹊儿却难说得很——不像全没意思,也不像很有意思。这个男人很沉闷,却也很简单,也许他从没想过男欢女爱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时机提点他一下?

可严鹊儿……严鹊儿当时向自己隐瞒了她曾经伺候过段五的事情,殷染心中也不得不存了几分芥蒂。当然,她那时候同自己还不相熟,总不能一上来就说自己是少阳院里出身……

殷染翻来覆去,心乱如麻,第二日赚了两眼青黑,谁知道刘垂文却来了。

殷染挣扎着起身要给他布茶,刘垂文连忙按住了,道:“原就该让奴伺候娘子的,而今娘子又带了伤,便好好躺着吧。”

殷染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凝望着刘垂文,后者被她盯得怪不好意思,终于低头道:“是殿下让我来的。”

殷染仍是望着他。

刘垂文的声音越来越轻:“殿下生辰忙碌……十月中的生辰,正月的冠礼,这中间,都……”

女人那一双眼睛底里的亮光,便一点点地黯灭下去,像是佛香顶端的一点火芒,被闷头摁进了香灰里,再也燃不起来。

刘垂文终于无法忍受一般,梗着脖子道:“我说错了,殿下并未让我来,我今日出来是犯了忌讳的。殿下他这些日子得了失心疯了,我劝他来看看您,可他宁可天天跟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去喝酒也不肯来看您,有一回大半夜地浪回来就在地上躺了一整夜,早晨便发了高热,可他还要去喝酒……”

殷染轻轻截断他的话:“他的腿不好,是不是躺着受凉了?”

刘垂文一怔,看向她。

她的眼神很平静。既不像关切,也不像冷漠,只是麻木一般的平静。

刘垂文低了头,眼神有些闪避:“不能吧,他平日里活蹦乱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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