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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龙寻楞了一下,吃过桂花糖后嘴里总是会有些涩涩的发甜,所以他沏了一杯热茶递给小夜合。
外面天太冷,冒着热气的茶水对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格外的诱人,夜合将茶杯双手抱着放在怀里,小声的说道:“每一次醒来,我都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楚。”
“只是隐隐约约间,像是天边盛开了一朵好大好大的莲花,以地为根,以天为衣,最后整个天都亮了。”夜合断断续续的说着,龙寻听的费劲,干脆就自己问了他几句。
夜合是小孩,记得也不算是清楚,只是不停的在说着有好多好多金色的光芒从雕题边城的四周飞涌而出,天边似乎在花盛开了之后也有万丈光芒出现,光幕之后有好多人,可也都看不真切。
“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再多想了。”龙寻最后沉吟一下,决定似的对夜合说道:“你就乖乖在府中呆着,不要随意乱跑,知道吗。”
“嗯。”夜合点头,一口喝尽已经只有温热的茶水,龙寻给他又添了一点热的,掺在一起变得微烫,夜合吹了吹,一饮而尽,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笑着说道:“我去找爷爷。”
*
几日时光飞逝而过,在忙碌之中,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恨不得能有再多一点的时间可以让他和驺吾在一起多呆上一会儿。
龙寻在驺吾出征之后,看着城门的方向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日子,他总是会在脑海中想一些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
比如说年少时,他因为课上调皮,剃光了夫子的胡须,被父亲关在房中禁闭时,是驺吾给他大夜里给他偷偷弄来一串入口还温热的糖葫芦。
比如说他贪玩,黄昏时刻非要出城骑马玩,驺吾只身一人在荒郊野外的地方找到了已经害怕到和马所在一团睡的迷迷糊糊的自己……
记忆中,多少有的,全都是驺吾。
龙寻恍惚的看着离他已经渐行渐远,骑着白马,身穿银色盔甲的驺吾,脚步向前一步,随后又退了回来,自己都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时日无多了。”正音双目垂着,也不知能不能看到眼前的路,他双手合十,对着龙寻说道:“驺施主此去……回不来了。”
龙寻喉咙上下动了一下,耳边像是炸了一道闷雷一样,半天都缓不过来,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像是即将窒息,可心跳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像是擂鼓一般,他僵硬的扭头说道:“你说……什么?”
“施主还未听到吗。不足十里之地,鬼兵足迹已踏遍了那十里荒山。”正音高声念了一句佛号,在这四周荒烟袅袅的城中,居然显得格外的悲凉,“若非天降祥瑞,雕题自此……怕是要国灭。”
“不可能!”龙寻脸色突然一变,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如同闷雷一样的只有上万兵马同步迈出的脚步声。
他自小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否则也不可能被正音第一次遇到,就说他命轻。
他现在眼前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数万身着黑色盔甲,银枪红缨的军队自他们身后而来,那厚重的城墙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一般,直接穿越而过。
所有士兵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就好像是一个个的无魂傀儡,驺吾看着这过路的一幕幕,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经亲眼看到过一些场景。
那个时候,他站在一座桥上,手中紧紧地抓着一人的袖子,看着那些或悲或喜,面如纸色却透着青黑光色的鬼魂一步步前往一个地方。
可那个人又似乎并不是驺吾。
他比自己高上很多,不论是什么时候,神色都是温和恬淡的。
是谁呢。他想不起来。
“鬼兵已到。”正音转身走向了边城中最高的楼墙之上,龙寻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上去。
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到远在数十里之外的战局。
由十万鬼军组成的军队片刻间已经到了正在交战的战场之上,黑色的烟雾涌入了每一个在苦苦抗战的雕题士兵体内,本来难以抵抗的局面一瞬间有了变化。
击鼓士兵的鼓音比平时大了很多,甚至是在这里,都能听到那一声声如同长鸣钟一般,响若滚雷一般的声音。
“那是人皮面鼓。”正音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轻轻拂过,“由山中十万鬼军的人皮经年累月由魂气凝成,百年间,最终形成了这么一件鬼器。”
龙寻的手紧紧地扣在城墙上,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双目凸起,脸色殷红,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无尽的血丝涌现。
耳边突然涌入一阵阵佛音,龙寻回了一些神志,扭头看去,却是正音正在轻轻翁动的嘴唇。
由正音的身体开始,想外发出了一阵阵金色的佛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的笼罩住了整个边城。
“加上守城的一万余人士兵,此刻城□□有将近两万人。”正音手中的佛珠飞速的旋转,肩上的小弥双眼禁闭,没有睁开。“你看前方。”
“那又是什么?”龙寻这一辈子,都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像是末日一样的场面。
冲天的黑气自地底涌出,所到之处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黑气慢慢的笼罩住了整个战场,他似乎可以看到眼前出现的一个个被鬼兵附了身的将士们渐渐变得再无反抗能力的样子,他们开始挥刀斩向自己的队友,可马上又被另外的长□□穿,落于马下。
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是那么熟悉的可怕,可在他仅仅十几年的记忆中,龙寻却又清楚的记得,自小在皇城根下,侯府内长大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战争场面。
“那些是魔。”正音手指继续飞快的转动,手上的珠串发出一阵强盛一阵微弱的金黄光芒,忽大忽小的散发开来,和正音本身发出的光融为一体,最后渐渐的融到罩住整个边城的光中。
“妖怪?”这是龙寻第一个想到的东西。
妖魔鬼怪其实在人间的分界线并不是那么的清楚,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面,妖怪,魔怪都是坏的东西,只要见到都必定会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对象。
而那些书生所编著的,无非不是落魄书生被大家小姐抛弃,最后路经一处荒郊野岭,救了一只受了伤的狐狸,或是其他的精怪。
过了三年五载,书生进京赶考,为了报恩已经可以变成人形的妖怪必定会跟随一路,在书生得取功名,荣耀加身的时候,和之皆为伴侣。
“魔与妖不同。”正音继续说道,双眼紧闭之下投出的一片阴影让龙寻看的楞了一下,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那边的黑气快速的蔓延开来,转眼间就到了边城周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树木极速枯萎,可在笼罩住了整个城池之后,却又再也没有什么向外继续扩大的样子。
“魔怪天生无心,无意,只知杀伐,入了魔的,无论是人、神、佛、妖。几界各位都得而诛之。”正音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与之同时而现的,却是整个边城的佛光更加强盛。
龙寻此刻再迟钝,也该知道了有什么不对劲了。
“小佛,你快停下!”龙寻现在已经根本靠近不了正音了。
从他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正音的眼下,唇边,耳廓处处都是鲜血,在他肩头一直趴着的小弥没精神的垂着尾巴,眼睛紧紧地闭上,只是不时的哀鸣一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
“时限已到。阿弥陀佛。”正音双手停止拨动佛珠,在他停止动作的一瞬间,他手中那串年月已久,颜色深沉的佛珠瞬间化为飞灰,飘在风中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小僧早就已经算到,今日正是我的死期,死前能为众生所做最后一桩事,也算是圆了贫僧一世心愿。”
“寻施主。”正音突然扭头对着龙寻笑了一下,他的眼角多了一颗非常小的泪痣,让他看起来凭空妖冶了三分,“若是你能安好,请替我转告令尊,感谢十七年前在幽四关救了应家独子应贞性命。”
龙寻嘴唇微微张着,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了满面,他亲眼看着正音如同一个发着光的太阳一般从他身边缓缓升起,最后到了边城城墙的最高处。
下面不知道何时已经聚拢了整个城池的所有居民,呈三三两两的队伍分散在主城的干道上,此刻,在看到发着光的正音之后,由领头的夜家老者先一步,随后是夜合,他身边的护卫……全都跪下了。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也没有人哭泣,可就在这无声的悲悼之中,反而比起嚎啕出声更加的让人从心底觉得悲哀。
黑色的雾气已经浓到了人人都可以看到的地步,从正音身上发出的佛光挡住这一切,也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已经升到正空的正音双眼紧紧闭着,脸迎向了落日的方向,双手在画了一个巨大的圆,最后落于自己胸前紧紧闭合。
在他肩上的小弥此刻冲天嚎叫一声,身形急速扩大,一阵光华落下,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变成了一个九瓣莲花,团团上下三层将屈膝悬在半空中的正音接住,随后朝着西方奔去,再也不见踪影。
“真佛归天,夜合见世——”
”归于平世,堪得夜合。”
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城墙之下传来,一身玄黑的小夜合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站起,白嫩的手指指向西方那一抹橙黄的天空,在那边,正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开在天地之间的巨大火红色的莲花。
随后夜合就昏倒在了老者怀中,再也没有醒来。
边城上空的黑雾滚滚,压在所有人的心上根本没有丝毫减退的趋势,龙寻无助的把视线投到了前方还在交战的战场上,滚滚狼烟遮挡,他根本就看不清楚驺吾在哪。
这一刻,他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在他出关之前,驺老将军曾经对着他说过,驺吾虽然是陛下起名,可却也是因为驺吾本就是一瑞兽。
驺吾既出,天下太平。
军中的瑞兽是用驺吾代表,天下安定也是驺吾神像,这样的驺吾,怎么可能会战败呢。
他根本无法想像。
*
黑雾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闪着含光的银色长/枪,枪/头的红缨颜色艳绝,在这一片黄昏气景之中显得格外晃眼。
已经立于城墙之上的龙寻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柄长/枪。
“驺吾哥哥……”龙寻几乎无声的喃喃自语,看着下方仰着头向上看的驺吾,突然一个激灵,几乎是吼着说道:“开城门——快——!”
不用他说,在城门边守着的哨兵已经发了消息,等到龙寻连爬带滚的终于下了城门之后,驺吾已经骑着那匹快要被染成红色的白马进了城门。
在城门之下团团聚着的百姓自发的给驺吾和龙寻之间开辟了一条道路,龙寻软着双腿走到驺吾马前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紧紧闭着双眼,已经没有了意识,伏倒在马上的驺吾。
龙寻紧张的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心跳砰砰砰的在心口处快要蹦出来,他脚步才向前挪动了一步,就见白马和驺吾一起翻到在雪地上面,鲜血已经湿润了他周遭的白雪。
龙寻膝盖一软,几乎是跪着挪到了驺吾身前,怀中抱着的人尚且还有余温,可却再也没有了气息。
他座下的白马还在抽搐,马腹之上插着一柄乌黑色的箭头,从中还在不停地涌着鲜血。
“阿寻,若我真的战死,必定想办法把尸首送回来……和你拜堂成亲。”说这话的时候,驺吾还满不在乎的擦拭着他的盔甲,那个时候,自己还忿忿不平的看着自己碗里被驺吾抢走的肥肉,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那句话居然真的成真了。
*
“邹家军战败……城门挡不住了——”从岗哨高台之上有一个士兵嘶喊出声,可随即就被黑色箭头射落摔下,不知生死。
城中百姓顿时乱了,可在这时候,却又没有人慌乱逃走。
主干道的大街之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年节时期该有的热闹,四周都是堆积起来的雪堆和落了一层白雪的摊位,可卖东西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了。
城门最终被破开。
攻城的士兵手中扛着用来撞墙的圆木尖部已经被磨平,后面的军队围在护城河边却不进来。
龙寻面无表情的将驺吾的尸首放在地上,神情呆滞的看着被黄光挡在外面的那些被魔侵体的凡人士兵,“那是正音以肉身化成的护盾,你们进不来的。”
对面的魔自然不会说话,长/枪之上的血光森寒,龙寻突然打了一个哆嗦,随后又坐在了地上,把驺吾的尸首抱在怀里,愣愣的不发一言。
就在这时,魔兵座下的马匹发出一阵阵的嘶鸣声,从中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浑身玄袍,头上束着墨色玉牒的人缓步走来。
看他闲庭信步的样子,若是把这个地方换成茶楼,说不定龙寻还会品论上两句,接着看着驺吾青黑的脸色抱着亲一口,再说上几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他……
然后驺吾就会臭着脸继续给自己喂吃的。
可是现在,幕后主使,似乎就是他。
“仙寻,百年时间不见,你还是如此愚蠢。”墨色身影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淡漠的说道:“一个凡间幻影所化屏障,挡得住他们,挡不住我。”
龙寻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双手轻易的就划破了正音化成的屏障,冲天的黑气顿时四下涌入整个边城,所有的百姓尚且还没有尖叫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意识。
这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玄袍的男人伸出一只手就朝着龙寻的脖子抓来,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向后缩去,手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
“你身上怎么会有破军正气。”男人眯了眯眼睛,将视线转向了躺在地上的驺吾。
驺吾的胸前有一块凸起,并不明显,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就注意不到。
男人皱了皱眉,挥手起了一阵风劲挥开了驺吾胸前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乌紫色硬块。
“真龙逆鳞。”玄袍男人抿了抿唇,随后笑道:“真没想到,烛龙一脉居然还没有彻底死绝。”
“当然没有!”一束银色光芒突然划破了整个乌黑如同天一样的黑色幕帘,不偏不倚的直接照射到了龙寻孤零零的身上,带来了一阵暖洋洋的气息。
光芒持续扩大,随后黑雾在这之中被瓦解凋零,最后一丝不剩。
“离夜,我念你年纪尚轻,心中恶念未满,现在看来,我留不得你了。”空中一阵长鸣声响起,随后一个身穿银底长袍的人从中现身,沉声说道。
离夜神色一变,却没有回答他。
龙寻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却被迎面而来的强光刺得流了一脸的泪,没一会儿,双眼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上了一样,能看到的就是一阵微微的光亮,足以让他看到,却不会刺眼。
一个轻柔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就像是襁褓之中一直抱着他的母亲的怀抱,“阿寻,睡吧。”
龙寻就真的眨了眨眼睛,抱着怀里的驺吾,沉沉的睡去了。
将仙寻抱在怀里的扶颂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双手微动,在地上的两人都消失不见,出现在了空中烛烨身边的冰棺上面。
离夜双眼紧紧盯着漂浮在半空,双脚并没有沾在地上的扶颂,将手背在身后,说道:“阿苏。”
“千年前的鎏苏已死。”扶颂眉目柔和,轻轻的笑了一下,大概已经能够想到在万道光芒之后满面青黑的烛烨的样子,“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天界扶颂。”
“无上天书明明在你手中。”离夜嘴角的笑意不减,“你依旧是巫族巫颂,只要你肯助我改命,我就依然是这天上的王。”
扶颂微微侧头,似乎有些听不懂离夜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千年前,你就不停地在抢夺属于离烨的东西。”扶颂干脆不再理会离夜说的话,在身边划下了一个结界,眼角看着四方天将纷纷下界擒杀了作乱的妖魔,位于三重天的素馨天女带领着一众花仙开始修复被魔气破坏掉的整个边境,天界的医官们也开始忙碌的分别着所有游散在躯体四方不能归去,又不能回来的散魂,将他们一一归位,随后再念上几遍返生咒。
“我已经都想起来了。”看着离夜一瞬间没了笑的脸,扶颂慢慢的说道:“你本就不该出生,先是离烨,后是巫伢长老都没有杀了你。可你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