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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在襄州时,言如意曾冒死验证广元上观所拘之人是否为真正的言无心。早在那时,叶易安就疑惑于言如意的母亲究竟是谁,哪个女人会为黑狱之中的活死人生出这么一个女儿。
时至今日,这个疑问终于揭晓出了答案。
放下茶盏,叶易安看着萨木兰的眼神中有着未加掩饰的惊诧。
胡妇萨木兰拿起茶瓯亲为叶易安续上茶水,一举一动之间有着无尽的柔婉之意。看着她的动作,叶易安也找到了言如意身上不时会流出的江南韵味的根源。
“小女流落异乡时多得公子照拂,其间叶公子更曾对其舍身相救,妾身在此谢过了”说完,这身份神秘的萨木兰居然真就起身向叶易安福身一礼。
“那不过是我与令闺阁的交易罢了,不敢当夫人之谢”
尽管叶易安起身礼让,萨木兰依旧行礼完毕后方才重新坐下,“小女自幼颇受流离之苦,反倒炼出了一副强韧心性。只是她这么多年与人疏离,妾身这为人母的也实在为之伤怀,所幸她在襄州遇到了叶公子”
言至此处,萨木兰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其间满含着母亲对女儿的舔犊情深,“如意我是深知的,细说起来,这么多年能入她眼中的男子便就只有叶公子你一人而已”
萨木兰充满母爱柔情的说着,叶易安却越听感觉越不对。这胡妇究竟什么意思?怎么越说越有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了,其话语也越来越明显的是将他与言如意往儿女私情上捆绑,观其心意,只怕再让她说下去,定亲成婚之事都该出来了。
叶易安年纪虽然不大,经历却堪称曲折多变。但将其人生中所遇的各种离奇之事加起来,也比不得眼前这桩来的怪异。
自言如意带走林子月的那一刻起,两人的关系已正式逆转为寇仇。
而她这神秘的母亲萨木兰究竟在干什么?
叶易安轻咳一声,出言截住了萨木兰的话头。这时他也顾忌不得小小的礼仪冒犯,“夫人怕是误会了,我与令爱绝无私情,更说不上令爱对我倾心,我虽不才,这一点自知之明总还是有的。事涉令爱声誉,还请夫人莫再多言”
“噢?汉水侧畔无名小洲中夜闯小女出浴之事叶公子都忘了不成,还是……叶公子也欲做那负心薄幸的无情人。你与小女当真无情?”
萨木兰脸上清浅的笑容开始淡下去,与此同时,她身上那股说不出的邪魅却愈发浓郁,也不等叶易安答话,她顾自道:“人心如海,罢了,叶公子既然不愿说,那妾身就自己看吧”
口中说着,美艳胡妇萨木兰抬臂一拂,两人侧畔的虚空中突然多出四幅高可及人的透明水晶镜,镜面微斜,正好都对着叶易安。
萨木兰的话语以及这突然出现的水晶镜都让叶易安意识到不对,但他想要有所动作时,却发现整具身体不知在何时已完全失去了控制,此时不说起身,就连抬一下手指,眨动一下眼睛都难做到。
这是什么邪法?叶易安正自惊骇时,对坐萨木兰深目中的瞳孔却生出异常变化,由一化二,转瞬之间便已成为史书中每每被称为异相的重瞳子。
化出的重瞳如水波荡漾,正在苦思脱身之法的叶易安尽管全力抗拒,却依旧无可避免的迷失在重瞳流波之中。这时对着他的四面水晶大镜透明的镜面上开始出现诸般影像。
影像有着杂乱,浮光掠影般,但仔细看去却有清晰的脉络——一个丧亡父母的孤儿如何在街头流浪中挣扎求存,挨打、挨骂、受饿、受冻,一切都是如此清晰,清晰的冰冷而残酷。
随后,不断微微跳动的影像中出现了一个望之仙风道骨的麻衣中年,那孤儿随着他一起到了隐藏于山中竹林后的一处小谷……
叶易安面对着水晶大镜,整个人却是不言不动,形如泥胎雕像。唯有心湖最深处不为萨木兰所查之地,有涟漪一圈圈泛起,一圈推着一圈,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就在这涟漪的中心至深处,得自于娲皇雕像手捧之石刻经卷的音声开始回响。
当水晶镜面上孤儿的影像随着年龄的长大面容渐次变化,最终与叶易安此刻的面容重合为一时,心湖中音声已渐次响亮,叶易安眼睛微微的眨了眨。
仅仅只是眨了一下,随即就回复到泥胎雕像的样子。
影像的流动变幻仍在继续,每一副影像变幻的背后沉淀的都是白驹过隙般一去不回的光阴。
黑狱出现了。
此时,叶易安心湖中不为萨木兰邪魅所查的心湖中音声已然大作,轰鸣如雷。
水晶大镜上,黑狱影像的结尾,活死人终于也出现了,当其那双红色瞳孔的双眼乍一闪现时,萨木兰的身子分明有着虽然轻微却异常明显的颤抖。
就在这时,一直是泥胎般的叶易安突然长身暴起,操起虚空驭出的裂天斩鬼刀,以劈山断海的凌厉气势斩向近在咫尺的萨木兰。
与此同时,四幅水晶大镜上的影像突然消失,镜面重又归于透明。活死人仅仅惊鸿一瞥后即刻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