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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玄生前好友不多,一生廉洁得罪了不少人,来吊唁的也多是老者与青年,郡守国相一级的人来的不多,曹操算是有官职在身的最大的一个。
济南相。
人群都在哭嚎,吊丧,曹操只是站着。
人群献礼金钱,玉石,曹操只是看着。
祭拜的情况在马越看来就如同庆典一般,盛大而恢弘,宰杀三牲,祭拜天地。
马越此前听说,数年前的袁氏奔丧,从者上万,接天连地,当时觉得多半是夸张了,现在看了一点儿都不夸张。
丧礼结束,生死升天,桥玄一生丰功伟绩,但却与马越无关。甚至在桥玄在世时马越与其也不过是在朝会时匆匆一眼擦肩而过,他没有太多感慨。
人群结伴散去,曹操没有走,所以马越也没走。
从曹操灰败的表情上,马越知道,曹操这个时候比任何人都需要有个朋友陪在他的身边……今天曹操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衣衫上的尘土都没人为他拍打,腰间甚至还系着小巧的国相印,头发蓬乱,脸上甚至还有一撇泥水污迹,深黑的眼圈,显得疲惫而悲伤。
济南国距此地,可也是有着六百里路啊。
单人独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马越看着曹操,读到了这三个词语。
挥别了李坚等人,马越安静地站在曹操身旁,这时他才发现,曹操的手里提着酒壶与一只包好的煮鸡。
今天来的奔丧宾客,多数都给桥玄家属留下了一些东西,有留下钱财的,有留下牛马的,但马越就是没见到留下煮鸡的。
“三,三郎。”等了良久,曹操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你这一世,有没有什么特别感谢的人?”
马越没有答话,他知道曹操想听的并不是他的回答。
只见曹操缓步行至墓碑前,将酒壶与煮鸡放在碑前,他的眼里没有泪光闪烁,但语气却异常深沉:“建宁三年,阿父让我去拜访桥司徒,老大人没有以为我粗鄙不堪名声烂臭而将我拒之门外,反而亲待有佳,那个时候没有人在乎,没有人了解,曹孟德是个什么东西!老大人当年约我在偏庭谈话,聊了很多,那一年老大人刚刚从北疆下来,跟我讲述他做度辽将军时的事情,后来问我的理想,那时我说,我要像老大人一样,镇守边疆,将来要做这大汉的征西将军!”
建宁三年,那个时候的曹操连洛阳北部尉都没当上呢,顽劣不堪的名声传遍洛阳城,文不成武不就,却承蒙贵为三公的桥玄接见,莫大的荣耀加身,才让当年自卑自弃的曹阿瞒,长成了如今的曹孟德。
“老大人当年说,要是将来天下乱了,这重担就落到我这一辈的肩膀上,劝解我不要再贪玩,学习兵法多读诗书,好像他老人家一般可以出将入相。没有老大人当年的苦心栽培,哪里会有今天的我?”
听着曹操娓娓道来,马越心头默然,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桥玄那淳淳善诱的语气与表情,也假象出头上扎着总角的顽童孟德坐在一旁东张西望的模样。
“大人,您曾说,将来有一日您不在了,阿瞒若经过你的墓碑却不带一斗酒与一只鸡来祭拜您,您便要发动神通让阿瞒走出三步肚子疼,阿瞒将鸡和酒都带来了,尽管您是开玩笑,可若不是关系亲密,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呢?”曹操的话已经不是说给马越听,而是背靠着墓碑,将煮鸡撕开,昂首灌下一口酒,向墓碑下倒下一片,新翻起的土地马上像曹操的眼睛一般浸湿一片。
“自您去世,每当思量旧事就觉得悲怆。士为知己者死,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如今黄巾平定,边患再起,曹阿瞒不会忘记您的淳淳教诲,一定要扛起安定天下的重任,即使您不再了,我也会为您扛起大汉的天下!”
曹操背对着马越,向着墓碑虔诚跪拜。
那是面对父君才行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