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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冷芒如星,便是商玦也不敢轻忽,他一个侧身躲开,却见朝夕忽然手腕一旋卷起了一捧水花,水本是无形,在她掌心却变成了利箭直直朝他疾射而来,商玦丝毫不怀疑被那水沾身之后会有多疼,笑意一深,脚下好似踩了风,内劲一起便是一个往后急退。
他这一退直退到了十尺之外,直拨开了轻纱退到了轻纱之后,轻纱帘络掀起落下,正好挡住了打过来的水箭,刺啦一声,浅紫色的轻纱应声而破,无形的水箭破纱而出,威力不减直击商玦面门,商玦无奈挑眉,只得再一个侧身避了开。
侧身,眼看着水花失力溅落在地,回头,适才被破开的轻纱正往下坠,两片轻纱之间的缝隙极其缓慢的从小变大,而商玦目光所及只看到了一片雪白倏地被一片红盖住,他眉头微扬,下一瞬轻纱已落的挡不住他的视线,而在他终于开阔起来的视野之中,朝夕正在慢条斯理的系自己中衣的裙带,内府在对她的封赏之上用了心思,这一身红裳做工极其精致,如水的丝缎服服帖帖的包裹着她的身型,婀娜惑人到了极致。
裙带系好,她又懒懒的拾起地上的外袍,一个旋身披在肩上,这才转身看向商玦,手臂伸进衣袖,拉过身前的细带,削葱一般的十指慢慢的打个结,将那中衣有些低的领口遮了个严实,她表情淡淡的,神情却并不显得冷漠,相反的,本来没什么血色的面容因为水汽的蒸腾变的有些微粉,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亲和可爱许多,只那眸子仍然漆黑深邃。
商玦耸了耸肩,似乎没有因为看到更多的有些遗憾,而后还是柔柔一笑,“你落了水,待会儿得喝药,免的染了风寒。”微微一顿,又淡淡补了两字,“好看。”
朝夕对前面那句无感,倒是这最后两字让她挑眉,随即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衣裙,摇了摇头,起步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商玦却迎面朝她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路,朝夕皱眉,只以为他又要像刚才那般闹,正要出声表达不满,商玦却抬了抬下颌示意她身后。
朝夕扬眉回头,顿时看到了地上还放着一样东西,是云袜丝履。
早前她被抱回来还未得休整便先被勒令泡个热汤,鞋子都湿了,这会儿暖起来,这耳房地砖都是暖的,倒是一时忘记了还要穿上云袜丝履,而商玦牢牢站在她面前,却是让她非得穿上不可了,朝夕抿了抿唇,短暂的博弈之后终究是转了身。
池边无凳,她也不知寻去远处的座椅,只不想耽误更多时间似的蹲下来便为自己穿鞋袜,再如何风姿绝世的人穿衣服的样子也和普通人无二,而朝夕此时更是有些笨拙,她想利落些,偏偏前面落了湖水后面又泡了热汤身上无力,待蹲下来穿好了云袜腿已软了,晃晃悠悠一阵就是穿不上丝履,眉头一皱,她下意识站起来缓缓腿上的劲,歇了片刻正要再蹲下去拿那丝履,一只手却忽然先她一步将地上的丝履捡了起来。
商玦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这会儿又走到了她身前,她正有些无措,他却是自然而然蹲了下来,一只手抓着她脚背让她抬起脚来,朝夕一愣,这才知道了他要为她做什么。
眉头一皱,朝夕下意识退后一步,“你做什么......”
商玦头也不抬,只是不容置疑的抓着她的脚,“快点......”
他竟然还催起她来了......朝夕愣着,有些惊讶,有些惶然,可却不受控制的将脚抬了起来,便见商玦修长的大手握着她的脚,将那丝履为她穿了上,穿完一只换另外一只,动作温柔,且一点也不生疏,待穿完了两只,商玦这才站起身来,他站的极近为她穿鞋,这下一站起来便距离她极近,顿时将她眼底的无措看的一清二楚。
商玦无奈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带她往外走。
朝夕有些发愣的跟着他的脚步,脑海之中混沌一片。
商玦近来的行径越来越诡异了,他一个权势滔天的世子,一个连蜀王的面子都可以不顾的世子,一个在世人眼中如神如佛的世子,竟然能蹲在她面前为她穿鞋,他为了利益大概可以用尽百般手段,可在朝夕眼中,他的手段绝不包括放低身段迎合求全,更别说委屈讨好卑微取悦了,这不是他的风格,而她,自认也不是什么能让神佛低头的天仙......
朝夕看不透,想不通,可偏偏走在她身前这人活生生的还在笑,而适才那一幕更是真切的在她脑海之中盘旋反复,这可不是做梦,咬了咬牙,朝夕挣开了商玦的手。
商玦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对上她纳闷审视的目光,他又笑一下,心知她意外惶惑,却就是不解释,朝夕抿了抿唇,一边若有所思一边走到妆台之前去绞自己的湿发。
商玦便跟去站在了她身后,铜镜之中映出朝夕的脸,又映出商玦白衣盛雪。
朝夕看着镜中的商玦极快的恢复了平静,“外面如何了?”
商玦抿了抿唇,“所有人都去了未央殿,蜀王也在,眼下许是在查验湖中的沉船。”
朝夕没有意外的点头,“湖中的沉船......今日的沉船的确叫人意外,船上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若是再久片刻,必定是要出人命的,若是有人动手脚,必定是不在船上的人,可在船上的人很多,有谁会为了杀一个人让这么多人陪葬。”
商玦蹙眉,“此事的确令人费解,可宫中之事总是难说,为了一个人要其他人陪葬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或者,或许那船上有许多人都是她想除掉的呢。”微微一顿,商玦又道,“只是她没有想到,不仅没有死人,还出了于美人这个意外。”
说到于美人,便又说到了庄姬之死,朝夕眼神微暗,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商玦见她出神也未曾着急,不过片刻,朝夕便神色一定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毕竟是十三年前的往事,当时没有人质疑母后的死有异,今日要翻案却是难了。”微微一顿,她表情微冷,“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声音还没来得及让人听到便消失了。”
商玦没说话,却可以想象十三年前庄姬死后是何种情形,从帝国嫁过来的公主并不如蜀国的老氏族们势力强大,她自己一死无人可以护住这一双儿女,更别说其他为她鸣冤的人,王后的死便真的成了一场再正常不过的病故,丧礼下葬,再无人问津。
商玦的目光暗了半分,见朝夕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擦拭湿发的手,他便上前去将她手中的巾帕接了过来,朝夕本在出神,巾帕被拿走之后方才看着空落落的手一愣,顿了顿,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商玦,商玦不怕她看,只一遍遍将她的头发擦干。
窗外仍然能听得见风声怒号,可屋子里却安静的只剩下朝夕和商玦的呼吸声,朝夕的墨发一点点变干,她眼底对商玦的审视也越来越少,二人虽是无言,屋子里倒是安然静谧格外叫人舒服,可这样的时间并未持续多久,半刻钟之后,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朝夕转眸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