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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谈枭整夜整夜失眠。
慕容钰看着心疼。
他的烟一支接一支,从未离过手。
有时候,男人抽烟,抽的也是一种习惯和陪伴。
一大早,柒婶端着剩菜从杂物间出来,谈枭挽着衬衫衣袖,踩着楼梯往下走,慕容钰瞅他眼,忙从餐桌上起身,“阿枭。”
“妈。”
“唉。”慕容钰应着,接过佣人递来的牛奶,“这个温度正合适,你尝尝。”
谈枭站在楼道拐角,头顶便是一盏LED吸顶灯,璀璨的光芒宛若明珠,包裹住男人坚挺的双肩,慕容钰望向谈枭眼圈下方环绕的乌青色,她紧忍眸底的湿润,一股悲怆撕扯着喉咙,“公司的事,先交给刘总处理,这些天你好好休息。”
谈枭衣着光鲜,身材修长挺拔,精致的五官犹似被人花过许多心思细腻雕琢过。慕容钰的儿子,从来都是这样,高高在上,以盛气凌人的姿态,睥睨一切。
他,何曾有过这种颓唐?
柒婶在心里叹口气,一言不发去了厨房。
谈枭坐上餐椅,慕容钰经过他周围闻到股刺鼻的烟味,很浓,混杂着性感的体香。
明显,起床就抽过烟的。
她拿起面包片做出个三明治,放到谈枭盘里,“儿子,多吃点。”
男人犹然出神,捏着牛奶杯的手指,修长且分明,一根根饱满的指腹似贝壳般漂亮,无名指的戒指还在,泛着淡淡的光。
却,物是人非。
慕容钰连喊几声,谈枭才从恍然失神中找回自己,他眼睛睇过去,慕容钰嘴角笑容牵强,“刘总来了。”
慕容钰往旁一指,谈枭才知,刘胜早已屹立在跟前。
“什么事?”男人面无表情。
刘胜说话显得小心翼翼,“您让我查的电话号码,没有实名注册,我只在OM公司外,找见了被丢弃的手机卡。”刘胜将东西轻放在桌前,谈枭薄唇紧抿,一对鹰眸危险眯起。
看来,她是有心要同他撇清。
哼。
撇得清么?
“魏痕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动静。”
“继续盯着!”谈枭恼怒。
乔予笙孕吐反应依然强烈,几乎吃什么吐什么,王秀兰特意为她熬了条鲫鱼汤,端到桌上,“予笙啊,过来喝点。”
乔予笙正靠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姥姥的声音,她睁开眼。
王秀兰拉她过去坐下,“小心烫。”
乔予笙勉强喝了几口,都说孕妇食欲大,她却没多少胃口,害喜害得浑身无力,脸色都要比平时苍白。
王秀兰守在她旁边,乔予笙顺着她的花格子棉袄往上看,姥姥那一头白发,突然刺得她眼角生疼,乔予笙鼻子忍不住一阵酸,眼眶红红的,随时都有要哭的可能。
“姥姥,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呢。”
“我给你丢脸了。”
“不许胡说。”王秀兰抱住她,“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乔予笙巴掌大的小脸埋入她腹部,“骄傲”这个字眼,真的太沉重了,她扛了21年,尽最大努力争取光荣,以自己的方式来报答王秀兰的恩情,可转眼间,它就毁于一旦。
如今,颠沛流离,害得身边人通通跟着受苦。
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怀的这个孩子,谈枭竟这么快就知道了。
速度,惊人。
她本意是要瞒着他的,再加上她是背怀,根本不显肚子,瞒天过海非常容易,乔予笙原想着等孩子引产后,这事儿便不了了之,就当从未发生过,可现在……
事情,又复杂起来。
三天了,小堇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不敢去想。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又是几天过去。
逼近跨年,新年的喜庆并不能融入七号院,哪怕慕容钰里里外外四处张灯结彩,也不过是做个幌子罢了。
苏堇同柒婶坐在一起,手中拿着剪刀,柒婶手把手教她剪纸,苏堇学的认真,凡事谨慎小心,她刚被慕容钰从杂物间放出来,自然要乖乖听话。
慕容钰懂得用人,与其把她关着,倒不如让苏堇在七号院帮工。
“小堇啊。”
听见慕容钰喊,苏堇敏感,抬起头,“夫人。”
慕容钰展开一张剪纸,仔细端详上头的鲤鱼图案,“予笙最近联系你了吗?”
“没有。”苏堇低声儿,“我在网上给她留的言也不见回。”
慕容钰把剪纸交给佣人,命她们拿出去贴上,之后,才正眼睨过来,打量着苏堇小巧的脸蛋,“等予笙回来了,你想走,随时都可以。”
“知道了。”
“小堇啊,你心里有什么事也别藏着掖着。”慕容钰端起一杯柠檬汁,“既然你是予笙的朋友,我便不会亏待你。”
苏堇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我喜欢聪明的丫头。”
临到要吃中饭,柒婶爬上二楼,在卧室房门上敲了几声,里面仍没有回应。
柒婶旋即下楼,慕容钰洗净双手,接过佣人递来的帕子擦干水垢,“少爷呢?”
柒婶摇摇头,“还是不开门。”
“胡闹!”慕容钰眸色一沉,“去把备用钥匙找来。”
“这……”柒婶满脸为难,斟酌再三,才道,“先生早有吩咐,备用钥匙除了他,谁都不能碰。”
“我也不行?”
“夫人……”
“柒婶,你去拿吧。”苏堇帮腔,“谈老大两天没下过楼,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谁都不敢担待。”
慕容钰看她眼,意味深长。
柒婶觉得在理,忙回佣人房拿出钥匙。
卧室门把拧开,慕容钰急于进去,却被一股浓浓的烟味呛得咳嗽。
屋内很黑,所有光线皆被窗幔遮住,慕容钰走向硕大的落地窗,脚尖踢到一枚啤酒易拉罐,若不是苏堇眼急手快拉着,她差点往前栽去。
柒婶猛地划开窗帘。
哗——
光芒夺目而来,如一把洗尽铅华的刀刃,劈开压抑的黑暗,照亮了一切。
若非亲眼所见,慕容钰不敢相信,“自暴自弃”这个成语,有朝一日会用在她儿子身上!
“阿枭。”
慕容钰信步走向大床,黑眸滚烫,谈枭蜷缩躯体,侧身躺着,慕容钰刚一逼近,就闻到股浓烈的酒气,地毯上,床单上,满是瓶瓶罐罐。
慕容钰坐在床沿,紧握住谈枭的手,他的俊脸苍白如纸,像是只折翼的雏鹰,纵然再凶猛,也少了些攻击性。
“儿子……”
苏堇挨着床头柜,亲眼目睹着这一幕,原来,再遥不可及的男人,也难逃美人关。她以为,像他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者,不会被任何事物牵绊、控制。
“儿子……”
慕容钰眼泪流出,似是有人在撕扯着她的血肉,柒婶打了盆热水,慕容钰拿着帕子帮男人擦拭额头,“是不是只有这种醉生梦死,你才睡得着?”
柒婶背过身去,忍不住直抹眼角。
慕容钰难掩悲戚,她的儿子五官镌刻,深邃而细致,这会儿却被一层阴霾笼罩,显得格外模糊。
32年,从未有过的模样。
慕容钰捧住眼睛,泪水自指缝滴出来,溅入被单中,没有任何痕迹。
良久,她才从卧室退出来。
佣人去了房间收拾,慕容钰来到楼下,用七号院的座机,一通电话打给刘胜,“帮我安排云江市最有影响力的媒体。”
“是,夫人。”
直到第二天,乔予笙一觉醒来才知道,社会舆论,一旦爆发出来,竟一发不可收拾!
电视上,微博,微信,QQ,但凡各种途径的新闻,今日头条均现惊人消息!
“豪门第一官太太慕容钰亲口承认有儿媳,谈少爷公开隐婚,官家少奶奶乔予笙身价过亿!”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乔予笙底细被全数挖出来,现实版灰姑娘,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议论声不绝于耳,网友们顺藤摸瓜,从谈枭微博中的转发关注了乔予笙的微博,一时间,她成了备受瞩目的风云人物,无数张关于她的照片流窜网络。眼下,不管是狗仔还是路人,谁都想了解她的消息。
乔予笙盯着手机内的新闻,双腿一软,坐回床沿。
慕容钰这么做,与封杀她无异。
很明显,这一步棋下出来,乔予笙除了回到谈枭身边,不管去到哪里,这辈子都会不得安宁。被冠上官家少奶奶的身份,她注定没有退路。
她的婆婆,正在借用全民的力量来找她。
难怪,有人会说,民不与官斗。
斗不过,斗不了,斗不动。
到最后,一切都是枉然。
王秀兰关掉电视机,关于外孙女的经手人,她先前一直没敢细问,怕触及到某些伤口,却原来……
竟是这种高不可攀的地位。
竟是……
王秀兰抬头望向窗外,天空疏朗,蓝如一口漩涡,足够吞噬人。
七号院。
苏堇一头齐耳短发,眉清目秀,隐婚的事公开后,帝府宫整天都有记者守着,乔予笙被逼得足不出户,苏堇更是连偷偷联系她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苏堇失神的盯着窗外,慕容钰拜完菩萨,插上三炷香冲她走来,“小堇。”
苏堇回头望了眼,见到慕容钰,她忙垂下眼睑,“夫人。”
慕容钰站定在她面前,“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好?”
苏堇单手抚住半张脸,矢口否认,“没有啊。”
“小堇啊。”慕容钰手掌落向她肩膀,眼角含笑,一字一句的话中,却透着试探,“予笙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迟早是要回来的,我不希望有人从中作梗,倘若她联系你了,记得同我说,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堇抿着嘴,胸口的窒闷猝不及防,慕容钰察觉到她的神色,佯装没看见。
“谈夫人。”苏堇半晌开口道,“或许,予笙根本不愿意回来。”
“怎么会呢?”慕容钰笑不露齿,“谈家的少奶奶头衔,有多少女人挤破头都想当,予笙跟你一样都是明白人,孰轻孰重,该比我这个老太婆清楚。”慕容钰拍拍她肩膀,转身欲走,又似乎想到些什么,再次折回,“对了,小堇啊,听说你父母在军屯镇开了家水果店,我改天派人过去拜访拜访。”
苏堇闻言,双目大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