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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散发着墨香的药单,寄托着全家人的希望。白大夫刚写好,吹了吹,郝芬就开口催促道“老三,你快去买药”安抚好钱多多后,她正看见这一幕,连忙朝郝用喊道“顺带送大夫回镇上。”
“马上就吃午饭了,吃了饭再走吧,一来一去的几个时辰,大家都饿了,三哥可能是又累又饿。”郝芳都有些不忍了,她想不明白,大姐说是聪明人,却为什么处处说傻话办傻事。只喊三哥去买药,就没想过药钱从哪儿来,当真觉得他今天卖了兔子有钱是吧?毕竟,这是分家了啊,一个出嫁女,顶多给点意见和建议,而不该是在这儿安排。
“好,吃饭,吃饭再去”郝通道“白大夫请上座。”
“无妨,老爷子这次的诊费是六十文,外带药钱,你们准备两百文左右吧。”白大夫想着先说断后不乱,别真如掌柜的所说,吃过午饭就不给出诊费那自己就不好交待了。
“这么贵?”正巧胡招娣端了一大陶钵稀饭出来,听到两百文心里就算了一笔帐:“老三,怎么会这么贵,之前不都是十来文一副药吗?大夫你没算错吧?”
这个郝家,女人是不是都这么不懂事?白大夫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个郝老三和自己串通一气诈家里的钱财是吧!
“老爷子的病有所缓解”好吧,既然价格是自己说出来的,当着这一家大小的面,就给解释清楚吧:“只是,这近一年多时间的卧床,吃得差,护理也不当,身子骨掏得差不多了,得补,我这次的三副药里添了些贵重的温补药物”顿了顿:“当然,药补不如食补,如果你们能保证每天一顿肉,三五天一只鸡,这药单也可以改一改,费用就少上许多了。”
每天一顿肉,三五天一只鸡,这不是伺侯病人,这是伺侯先人。胡招娣脑子转得飞快,老爷子是跟着自家过,按说这些食补的东西都该是自己家供给,就算砸锅卖铁卖儿女,当然,没女儿来卖,也是供应不上的。而药钱是三家人平摊,傻了她才会选改药单这个法子。
“这样啊,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胡招娣赶紧讪笑“还是您老给开的药好!贵就贵点吧,能管用就成!”
“吃饭,吃饭”郝用觉得人是自己请来的,却屡屡让家人给他难堪,心里很过意不去“白大夫,请!‘’
白大夫深呼吸一口气,侧眼看了郝用一眼,随着他一起进了上堂屋。
”白大夫,请上座“郝用将人引到上位道。
”我又不是贵家亲戚,这位置就不坐了!“吃个便饭而已,犯不着为坐哪儿而纠结。不沾亲带故的,一来就坐上方,觉得不太好。
”您老上座,在我们家,爹卧床,这一家大小,您是年龄辈份都长,更何况,您将爹的病治得好转,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郝勇见状,也上前劝说道。
”大恩人谈不上,你们出钱我出诊,你们拿钱买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而已“白大夫见郝家几个儿郎还算认得清是非,也就不再讲礼,直接坐在了上方。
放眼桌上,确实也是一顿便饭!
一个大陶钵放在左侧占据了桌子的一个角,饭碗筷子人头比中间的菜碗多了好几倍。一大碗泡菜,两大碗大白菜炒了,不对,里面黑乎乎的,好像是肉。嗯,这可能就是他们家待客的最好的菜了吧。最近几年来,这家人过的穷日子,他也算是很清楚了一个了。
吃什么倒无所谓,关键是要吃得开心。
要是看着郝家的女人们,白大夫宁愿不吃。
”白大夫,不好意思,准备不周,您老随意!“这话,郝通是从最心底发出来的。
明知道今天是爹的生日,可是,胡招娣这个婆娘依旧煮的清稀饭,只是去地里多扯了几棵大白菜回来炒了。
去年整整一个冬天没有青菜,胡招娣又把钱死死的捏在手上,一家大小吃泡菜吃得发吐。幸好老二老三家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端一点给爹吃,要不然,老爷子的身子骨掏得更空!所以说,多子多福并不是指的什么,而就是指这种情况吧。自己无能,爹靠不了自己,好在还有老二老三偶尔能承担一点,就是老一辈常说的,一笼鸡总有一个要叫的!今年种了一大片的白菜,隔三岔五的还要背一些去卖。算她有点良心,舍得多扯两棵,才不至于一桌只一碗,到时候,孩子们又得抢。有外人在,闹起来才真是丢脸!
”不客气,不客气!“白大夫端了碗筷,挟了一根泡菜,慢条斯理吃完一碗稀饭,抬眼看着众人都还在吃:”我吃好了,你们慢慢用。“
” :白大夫,您老洗洗手!“王世清一直注意着上堂屋那一桌的情况,见老人吃完,她连忙起身用木盆端了一盆水,又把自家待客用的八成新的洗脸帕取出来铺上,端到了洗脸架上向白大夫招呼道。
”嗯,好“白大夫看了看王世清,这一年好像没断药,气色不错,来都来了,一个是诊,两个也是看,掌柜的也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人:”你等一下,我帮你把把脉。“
”用不着吧,一直吃您老开的药呢!“出诊费这么贵,王世清可舍不得,自己比去年已经好了好几倍了。
”无妨,来都来了,顺便的事,不收费!“白大夫只洗了手,用帕子擦了擦,伸过一只手道:”来,放在洗衣架上,我把一下脉!一直吃我开的药,得诊一下,看方子要不要改一改,我心里才有个数!“
”好,多谢您老人家了!“不收费感情好,王世清连忙配合的上前,将手搭在洗衣架上。
”大夫,内人这病?“看白大夫免费为妻子看诊,郝用饭也不吃了,郝然也跳了过来,父女俩眼巴巴的望着一边把脉,一边沉思的老人。
”嗯,不错!“白大夫放下手:”看来今年你们家运气很好,两个病人的病都比往年有所改善。好好调理,继续吃个一年半载的药后,不能下地干活,至少能做做家务,走点远路了!“
”娘,您听到了吗,大夫说只要您好好吃药,以后可以走远路,可以做家务了!“郝然激动万分,这算是她重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就算是上辈子,有那么发达的医疗技术,她也没有等到妈妈的病好转的类似宣告。
”嗯“王世清已经激动的抑制不住,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拼命的擦着泪花。
没有生过病的人永远不知道生病的痛苦。自从生下然儿后,这具破败的身子骨已让她万念俱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喘不过气时,她恨不能就这样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去了;当看着男人辛苦的劳作自己还要等他回来伺侯时就心疼万分;当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努力学着承担家务时,她的泪都快流干了。一切的一切,就如梦一般,让她过得万分沮丧。今天,她再次流泪了,是幸福的泪,是激动的泪,是希望的泪。
郝用也有点激动,他今天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好!
”这是闹什么呢:郝芬见一家人慢慢的围在了老三一家面前:“今天是爹过生日,好好的,你哭什么哭,真是晦气!” “大姐”郝芳听到郝芬的话她都想撞墙了,这个姐姐都学了谁呀,好好的一件事,一到她嘴里就得变味:“三嫂的病大有好转,她高兴呢!”
“高兴就该笑,高兴还哭,这不存心是给一大家人找不自在吗?”郝芬厌恶的看了一眼郝然,又看了看王世清:“真是的,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娃!”
是啊,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娃,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爷爷奶奶的亲闺女!郝然真想原话回她一句,说真的,爷爷虽然盼爹娘能有个儿子,但也不至于对她厌恶到这种程度。至于奶奶,本尊好像没有关于她老人家的记忆。
“大姑,我娘是喜极而泣,是高兴,不是晦气!”顶撞她的话不能说,解释总可以吧。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听到赫然居然敢开口辩解,郝芬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老三,你是怎么教女的,你看看,你那个婆娘,你这个女儿,像话吗?”
“然丫头,你在干什么呢,快过来帮二婶收碗筷!”李杏花看郝芬越闹越过了。自从分家以来,老三家过得是一天比一天好。单不说别的,就他家搭上贺家卖柴的事,也让这一大家子人受益不浅了。不仅自己家,连胡招娣家也和着一起挑去卖了不少。这会儿,人受人夹馍,她决定出手帮一把。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然丫头是个聪明的,这会儿给她找个台阶下了,往后也卖她一份人情。
“娘,我们去收碗筷了!”拉了娘的手,赫然决定离疯狗远一点,才转身,正和白大夫碰了个正面:“白爷爷,谢谢您给我娘看病,往后,娘的药还恼您老多费心!”说完这话,深深的给他鞠了一个恭。
“好,好,好!”白大夫没料到赫然会这么多礼,连忙伸手扶起她道:“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话一出,一家大小全都哑然!
刚才郝芬还喝斥郝用没教好妻女,如今一个外人却夸奖郝然懂事!不说大人,连一群小孩子都 迷惑了,这两人,倒底谁对谁错啊。赵家忠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赫然,又悄悄看了一眼大姨,他想,大姨若是个不聪明的,一定会和白大夫闹起来吧。
白大夫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慨而已,话一出口,也自觉失言:“郝小哥,我们这就走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更何况是清官而断家务事:“带足了费用,先给你家老爷子买几副药回来,当然,如果钱足够,也可以将这位小嫂子的药一并买回来!”
“钱啊!”郝用身上倒有卖兔子的钱,他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
“老三,你先垫着,药买回来再说”郝通则是看了一眼胡招娣才开口。
“行,老三,先垫着,回来了再算帐”关于垫钱的事,李杏花说给他打个多次招呼,若他再猪头似的去垫钱,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所以,郝勇一听大哥开口,很自然的赞同,只要不是喊他垫就行。
“嗯,好吧”郝用也没多想,自己手上艰难时也让两个兄长垫付了的,大家都有不宽裕的时候。反正手上有,郝用就听话的将白大夫送回镇上,并买了不少的药背回来。
“这么多啊”午饭后,郝芳想要回赵家村,大姐说现在不农忙,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多歇一晚,陪陪爹说说话。可是,一下午的时间,就是自己带了家敏给老爷子谈自个儿家里的大盘小事;讲赵家村的各种新鲜事。而大姐则和大嫂二嫂摆谈得兴高采烈的。东家长西家短,似乎钱家庄家家的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一般。刚才看爹憋得脸红,想必是拉了吧,直喊了几声大哥二哥和几个大点的侄儿都不在。当时郝芳都急了,想想当女儿的给爹换裤子又咋了?自己的爹,怕什么!幸好三哥回来了,要不然,爹身上的湿裤子要么自己换,要么得等天黑他们回来换。
“嗯,爹这次的药是有点贵,三副加上出诊费共二百一十文”郝用将药提出来放在桌上,又提着另几包:“这是世清的,也花了六十文。”
“贵倒不怕,就怕治不了病!”郝芬朝两个兄弟媳妇道:“快拿去熬给爹吃吧。”
胡招娣看看李杏花,李杏花则看着一眼郝芬,两个都没动:“不急,不急,今天爹生日,明天再熬了吃吧,讨一个好彩头!”
“嗯,也好”郝芬点点头“是要忌讳一下,特别是正月出头腊月尾,爹生日这天不吃药,就意味着以后都不用吃药!”
无论是大姐还是两个嫂嫂,谁也没提付钱的事。
郝用想了想,催帐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再说,他的脸皮薄,不好当面问。过几天吧,过几天再说。
“有空来耍啊!”第二天一早,郝通兄弟三人送郝芬姐妹俩到村口时喊道:“多回来看看爹,他老人家心里开心点。”
我们多回来倒无所谓,关键是,回家来连一个睡觉的地方也没了。和郝音那丫头挤一晚上,小小年纪把不快都挂在了脸上。再说了,回来多了,大嫂说不定连稀饭都不想招待了。郝芳边走边这样想着。
“看看,爹生日,就带了一包糕点”回到家里,胡招娣就指着屋子里的两包糕点说道:“你姐姐妹妹都挺会算的啊,拖娃带崽回来又吃又住,就这样一点东西就来了!”
“说什么呢,这是她们的家,就算是空手回来,你也不能多话!”郝通觉得越来越招呼不住胡招娣了,自打从她娘家回来后,越发不像话“对了,老三那儿的药钱,你给付了。”
“钱,钱,钱,你一个冬天挣了多少?”胡招娣黑着脸吼道:“还不够药钱,又来抠我手上这一点儿?”
“你手上的不是我们家的,不是我和三个儿子卖柴卖 菜换连回来的?是你从娘家带来的?”郝通没有好气的凶了她一句“你留着做什么,留着还能生钱崽崽?”
钱留着是生不了崽崽,但是,有时候,是可以少给钱的。
“大嫂,这是什么意思?”盯着胡招娣拿过来放在几案上的两包糕点,王世清迷糊了,难道她良心发现,这次自己家出了肉,所以 就把糕点送过来:“你留着给爹吃吧,不用拿给我们。”
“爹估计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胡招娣脸不红心不跳说道:“爹的药钱是老三垫的,我们家里也没有多的,只有五十文了,我着磨着这两包糕点是大姐幺妹拿连回来的,再怎么也值二十文吧,干脆就抵帐吧。”
糕点抵帐?
王世清一下就傻了眼。
“你也不用客气,算多了我也不好意思,正好我手上差二十文,就抵二十文啊”边说,胡招娣边退出了王世清的房间。
“什么二十文?”正好李杏花经过,站在门口问。
“大嫂把大姐和幺妹送的两包糕点拿过来说要抵爹的药钱,抵二十文”王世清被李杏花这么一问,总算回过了神。
“哟”李杏花怎么也掩不住笑:“这么金贵的东西,大嫂都舍得啊。”这胡招娣绝顶聪明,都快成人精了,什么都要算计一下。去年帮她垫了药钱,要三问五问才给,今年老三给垫了,居然直接用两包破糕点来抵帐,笑死人了!
金贵的东西,都该自己留着,王世清瞬间明白过来,不要次次都当她是个软柿子。
拿了两包糕点直接追着胡招娣到她屋里:“大嫂啊,这东西老贵了,我们家一不走亲戚,二不上门,留着也没用,吃又舍不得。这样吧,欠二十文就先欠着,等大哥明后天卖了大白菜和柴再给也不迟。这糕点,你一定要留着,眼看郝山就要说亲了,上门时也可以拿来撑个门面不是!”不等胡招娣回答,王世清将糕点放在了她屋里的几案上就赶紧离了她的屋子,边走边说:“就这样了,大嫂,那二十文钱,我过两天找你要!”
“唉,我说、、、、”胡招娣还没来得及拿起糕点已经看不到王世清的人影了:“当真是病好了不少,跑得倒快!”咬牙切齿,这次,居然没占到半点便宜。明知道他们有钱买了肉和油,居然不拿出来吃。
“娘,我们熬油去!”时间还早,那两家人都不煮饭多,昨天拿回家藏起来的脚油再不熬就得坏了。
“你呀!”有些事,王世清确实不便出面,女儿却是个小人精,其他的不说,就昨天把肉熬得这么狠就让人啼笑皆非了“也不怕你大姑骂你?”她笑了笑故意逗着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