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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黛玉站住脚,道:“依你这么说,其实本地治安仍乱,可是你们怎么说平定了匪患呢?怪道你仍旧让那一千个将士驻扎在咱们庄子的周围,想来是怕那些漏网之鱼恨你坏了他们的大事,或是卷土重来、或是报仇雪恨。”
卫若兰笑道:“我早先管着平安州大营,除了章旷手下那些,余者早已荡平,故而平安州地界的确匪患已除,但是周围几个州城的兵力是今年才接手,他们那里仍有隐忧。”
黛玉道:“我明白了,你身负的要务就是让连同平安州在内的五个州城百姓安居乐业。”
卫若兰莞尔道:“我主要掌管军事,暂管财政,又有监察下面之责,其余如何治理、如何调解、如何兴修水利等都是文官的职务,幸喜多系陛下派来的能人,自有本事。”
黛玉道:“唯愿本地百姓早早安居乐业,那样才是盛世太平。”
卫若兰想了想,道:“荡平边疆之侵,扫清内中之乱,人人有食可吃,有衣可穿,再像你说的略识几个字明理懂事,达到这样谈何容易。”
黛玉一叹,忽见先前回答他们问题的童儿狗剩,此时正蹲在路边沟渠边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孩童和泥捏东西,站住脚瞧了几眼,那狗剩眉飞色舞地道:“节度使大人庄子里出来的人可好了,给我糕点我没要。”
不知哪个孩子说他笨,他便梗着脖子道:“怎么是我笨?我妈说我最聪明不过的了,不认识的人给东西,万万不能要,哪怕很好吃。再说,我又不是跟你说这个,节度使大人家的人就跟仙人似的,我一眼就觉得和咱们不一样,像雪花一样白,声音就好像仙乐。节度使大人家的下人尚且如此,不知道节度使大人是何等威武,县主大人是不是也跟神仙似的。”
卫若兰耳聪目明,远远听到他们的对话,然后复述给黛玉听,笑道:“那孩子满嘴里都在夸你,果然咱们扮的农夫农妇不像,这不就叫他在别人跟前说破了。”不过他们打着下人的旗号而来,料想谁都想不到自己夫妇乃是正主儿。
黛玉不禁一笑,道:“也夸你了。狗剩倒是个伶俐孩子,在咱们跟前时也是谈吐有致,若能好好读书,说不定将来是个能人。明儿在村里办私塾,必定得叫他去上学。”
卫若兰赞同道:“不收束脩便教其认字,时机选在冬藏之时不耽误农事,料想人人愿意。”
黛玉点头,又说道:“你背篓里装了好几包点心,原是刘嬷嬷怕咱们出来饿着了,如今我们回去,不如送给那些孩子们吃罢,拿回去终究没趣。”
卫若兰依言走到群童跟前,见狗剩蹲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笑将背篓取下,拿出那几包点心,道:“我们这就回去了,背着东西只觉得十分重,狗剩,你们替我们解决了如何?不然路上觉得累怕就要扔了。”
一听好吃的点心竟因累要扔了,众童儿便推狗剩,狗剩犹豫片刻,道:“多少人吃不上呢,只有县城和州城里才卖点心,扔了岂不可惜?”
卫若兰笑道:“所以想请你们替我们解决,我们得了轻便,也谢你先前的帮忙。”
卫家厨房里有专做点心的厨子,做的点心不仅精致,而且油纸包不住其香,早透出来叫几个童儿闻到,垂涎欲滴,纷纷给狗剩使眼色。
狗剩瞅着站在一旁的黛玉,再看卫若兰,犹犹豫豫地道:“那我便收了?只是兄弟们都在,点心不能给我一个人,我们有六个人呢,分得不公道反而生事。大爷若真心想给,就由大爷分给我们罢,这样才不会惹来事端。”
卫若兰重新打量这个孩子,越发赞同黛玉的说法,看了手里的点心,一共四包,每包四块,便道:“每人两块,先去十二,下剩一包单给你做谢礼,如何?”
狗剩眼睛瞪得溜圆,道:“这样我岂不是一个人得了六块点心?”
卫若兰笑道:“一则你先前来传话,又回答了我们的问题,二则若没有你,他们连一块点心都吃不上,这一包点心原是你应得的,便是旁人不满,也该服气。”
几个童儿点头都说是,狗剩不在,他们连味儿都尝不到,都催促狗剩答应,他们不会眼红狗剩得的比自己多。狗剩经不起再三催促,答应了下来,伸手去接点心之前,忙将两只泥手伸到沟渠水里洗干净,随便往裤子上蹭了蹭,其他人亦如此。
卫若兰将点心分给他们,狗剩却对众人道:“没打开的那一包点心我拿回去给祖父和爹妈吃,我知道你们也舍不得吃,所以我得的这两块分六份儿,咱们一人一份先尝尝味儿。”
五个童儿欢呼雀跃,十分服气,跟着狗剩向卫若兰和黛玉道谢后才分吃点心。
卫若兰重新背上背篓,走到黛玉身边告诉她,黛玉笑道:“听你这么说,越发觉得狗剩这孩子不错,有孝心、又公道,而且连自己拿得多的后果都考虑到了。”
次日卫若兰去营地,黛玉听说狗剩的父母送莲藕过来,命人将狗剩娘叫到跟前,着实夸赞了狗剩一番,她没说昨日是自己和卫若兰二人出行,只说派出去摘荷叶的人回来说起狗剩所为,亦觉极好,命赏一匹麻布和两盘点心道:“回去好生教养孩子。”
黛玉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怕狗剩父母得的东西太多反而容易惹出事端,故只给麻布一匹,给狗剩做衣服,点心也是赏给狗剩的。
狗剩娘喜出望外,忙磕头谢恩。
自从黛玉住在庄子里,惠及本村百姓无数,狗剩家的两口子是侍弄藕塘的一把好手,才被选中照料藕塘,长久免租。
黛玉问狗剩有大名没有,狗剩娘心中一动,忙道:“并没有,户籍上的名字就是狗剩,村里除了里长,便没有人识字,识字的人取个文雅好听的大名,不识字的如我们这些名字都是混乱叫着罢了,能取大名的才有几个。”
黛玉道:“我给狗剩起个大名如何?”
狗剩娘喜道:“若能得县主大人亲自赐名,那便是我们狗剩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也叫他沾沾节度使大人和县主大人的贵气。”
黛玉笑道:“你们家姓李,狗剩就叫李谦罢。满招损,谦受益。那孩子你们教得很好,伶俐剔透,行事有分寸,想得也周全,日后你们也如此悉心地教导,不可因我给他起个大名就骄矜起来,那样就是我的不是了。”
狗剩娘念了几遍,感恩戴德地去了。
不说得了大名后狗剩一家是如何欢喜,却说匪患刚除,尚未安定几日,便有沿海的州城来报说倭寇作乱,糟蹋了几处生民,他们抢光即走,竟和平安州匪患一般无异,难以剿灭。
长泰帝深恨倭寇,奈何章旷在任时,并不用心,以至于倭寇肆无忌惮。
这州城也在卫若兰麾下,距离平安州约有三四日的路程,乃靠海边,卫若兰得知此信后十分愤怒,当即调遣兵马,留下副将驻守平安州,又派官居五品的柳湘莲去别的州府剿杀小股盗匪,也给黛玉留了人手,自己率兵前往沿海的州城。
他这一去不知几时方回,黛玉未免闷闷的,吟诗作画也都没有精神,这日在心里盘算着卫若兰的行程应该抵达目的地了,他们的脚程自然比常人前往快些。
正想到此处,雪雁拿着帖子和礼单进来,道:“姑娘,回乡丁忧的葛家送了帖子和礼物过来。我问了一问,原来是史大姑娘嫁过去的那个葛家,葛大人丁忧,今日方到平安州,他们家竟是平安州人氏,祖籍就是咱们这庄子所在的县城。”<!--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