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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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直觉不妙,拧了拧眉头,一言不发,静听王夫人满口里夸赞袭人麝月粗粗笨笨的倒好,嫌弃晴雯轻浮浪荡,怕宝玉被她勾引坏了,当即命人去叫了来。

可巧晴雯心知王夫人最厌自己这样风流标致的人,平时不敢出头,近来身上连日的不自在,闻得王夫人来叫,未曾十分妆饰就过来了,自以为无碍,不想越发入不得王夫人的眼,好一番斥责辱骂,又命人不许她进宝玉房中等,气得晴雯哭回怡红院。

凤姐微微皱眉,越发觉得王夫人骂得不堪,心里虽不赞同,但口内却不好说,又听王夫人要查怡红院中妖精似的东西,回到房里便打发小红去告诉宝玉。

宝玉一呆,正因晴雯在她屋里哭急得跳脚,闻听此言,不觉泣道:“怕是留不住了。”

小红笑道:“二爷别急着哭,哭有什么用?我们奶奶的意思是叫二爷仔细些,也想个什么法子出来,或是找老太太帮忙,这会子忙中秋赏月之事太太没工夫,等过完了节,必有动作。太太可是说了,要查怡红院里除了袭人麝月外的所有妖精,晴雯已挨了骂,芳官藕官四儿这几个常和你顽闹又不知忌讳的,模样儿都生得好,原是太太素日所不喜。”

宝玉摇头道:“不能了。太太不知从哪里听了些话,专挑我屋里标致丫头的不是,既在大嫂子凤姐姐跟前这么说,已是拿定了主意,哪怕是老太太出面,也难回转。”

小红奇道:“这话是怎么说?”

宝玉不肯说袭人曾在王夫人跟前所说之语,道:“你回去告诉凤姐姐,就说我知道了,若是明儿遇到什么难事,凤姐姐肯帮一帮,我心里就念着姐姐的好处。”

小红满腹疑窦,只好告辞。

宝玉抬脚到了晴雯房里,见屋里没有其他人,独她握着脸痛哭,忍不住坐在一旁将凤姐打发小红来说的话告诉她,滴泪道:“我心里明白你的委屈,方才小红来说,怕太太明儿有动作。太太今日如此骂你,来日必不容你,我想着,我是留不住你了。”

晴雯哭道:“我终究不服,虽说我生得标致些,素日不让人,但是我何尝勾引过你?怎么就成了妖精似的东西?二爷不留我,我又能往哪里去?一头碰死了也不走。”

宝玉忙道:“好好地活着,说这些晦气话作甚?我有一个主意,就怕你不依。”

晴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才平复下来,问是什么主意,宝玉低声道:“林妹妹走时留一处院子托我照料,有一对老夫妻看门,倒还清净,房间也多。明儿太太若果然打发了你,你就先出去,我悄悄叫茗烟接了你去那里养病,不和你哥嫂一处,别的事情等以后再说。我刚刚也与你说了,只怕咱们院子里和你一样的多着呢,不然太太不会说那样的话,到时候除了有父母家人的,别的如藕官和金星玻璃,我都悄悄地安排她们与你作伴,如何?”

晴雯红肿着眼睛道:“二爷这是认定太太会撵了我们?”

宝玉叹道:“虽不能十分确定,但也有八、九分了。早几个月前我就担心着,连你自己都知道太太有耳报神在这里,你素日不会做人,又得罪了许多人,他们诽谤你,你如今有什么想不通?只是,我一直不知几时才会发作,再不曾想竟在今日。”

晴雯呆呆地道:“难道我竟真的留不得了?”

宝玉摆摆手,道:“走罢,走了倒清净,趁着我还有几分能为替你们安排,免得留着不知道谁又来诽谤你们。我将心事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给你,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就别哭,好好养病,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大夫给你看病抓药。”

晴雯含泪道:“二爷说得如此恳切,我岂有不应之理?难为二爷素日娇生惯养的,想得竟如此周全。就是二爷不说,我也知道太太容不得我了。”

宝玉安慰她半日,忙悄悄地命茗烟去那院落里安排收拾,以备将来之用。

却说小红回话给凤姐,凤姐笑道:“宝玉大了,也有能为解决,叫他早作打算即可,别的不用多管。”

次日,她正在屋里看着贾莹和贾萱做功课,贾萱已启蒙了,现今都是巧姐儿教他,小红走进来悄悄附在凤姐耳边道:“才有甄家的几个女人来,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的,抬了好些子东西,往二太太上房去了,不知道说什么机密事。”

凤姐脸色一变,问道:“几时的事情?二太太把东西都留下了?”据她所知,犯官转移财产是一项罪,别家匿藏犯官财物也是一项罪。

小红道:“几时的事情尚不知,必是避着人来的,人走时,东西没带走。”

这却是说王夫人将东西留下来了。

凤姐即刻叫人去请贾琏来,又叫小红带着一双儿女下去,屋里没人时,方恨恨地道:“咱们正怕罪名儿多,这可好,二太太竟留下了甄家的财物。”

贾琏听完,眉头亦皱,道:“真真是胆大妄为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甄家犯了多大的事儿,二太太也敢留。奶奶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叫老太太出面管一管二太太,倒不是咱们不念旧情,实在是咱家自身难保,哪里能留下甄家的那些子东西?”

凤姐微微点头,嘱咐贾琏看着儿女做功课,径自往贾母这边来。可巧贾母正歪在榻上,王夫人在跟前说甄家因何获罪,如今抄没了家产,回京治罪等语。

贾母听了正不自在,见凤姐过来,问道:“这会子来做什么?”

凤姐站住脚听了几句,委婉地道:“正为甄家的事情来,我们二爷说,甄家才在外头将自己家的财物私自转移到了好几个亲友世交收着,二爷查了朝廷颁布的律例,说匿藏犯官财物竟是大罪,特来问姑妈,甄家有人送东西来没有。”她说话时,假装不知甄家已来过了。

王夫人不以为然地道:“旧情分所致,哪里就到你说的这么厉害了?咱们和甄家这些年的老交情,总不能袖手旁观。”

贾母在旁边听了凤姐的话却是若有所思。

凤姐陪笑道:“并没有说冷眼旁观,置之不理,咱们若是真这样,竟是无情无义了。我想着,宁可他们家败落了咱们拿出自己的银子给他们买房子置地,也不能收了他们家的东西等他们出来再给他们。老祖宗和姑妈细想想,我说的在理不在理?咱们到时候不过舍出几两银子,却得了美名儿,而且又不用担负罪责,岂非面面俱美?”

贾母道:“凤丫头说的有道理,宁可谨慎些。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怕这些事,往年也不是没收过这些东西,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一干小人,最是伺机而动,倘若冷不防地叫他们知道了告咱们一状,岂不是大事?”

王夫人已收下了东西,好几箱子的珠宝财物,今甄家正处风头浪尖,却不好送回去,只得搪塞道:“我知道了,老太太放心罢。”

凤姐留了心眼,事后着人打听,竟没见上房有动静。

贾琏和凤姐只觉得事态紧急,过完中秋,各自在贾赦和王子腾跟前提议填补亏空、归还欠银,亏空是任上所亏,欠银则是向国库所借,数目俱都不小。

谁知这二人一个昏聩无能自恃已还了几十万两银子比别人强些,又着实舍不得自己的梯己,府里又真的没钱了,一个狂妄自大,自觉体面,不认为此等罪过会牵连到自己家里,竟皆置之不理,反说琏凤夫妻杞人忧天,徒留二人长吁短叹,抑郁非常。

凤姐恨道:“既都不理会,咱们就别说了,下剩四妹妹一个姑娘,上个月也已经出了孝,正逢老太太过寿未曾大办除服,到底过了二十七个月,赶紧给她说一门亲事才是正经。”

说着叹道:“就是可怜了咱们的巧姐儿和萱哥儿。”

贾琏宽慰道:“竟是别想这些事,我想过咱们家的罪名,大约不会殃及姐弟二人。再说了,纵然定了亲,也不是没有悔婚的。二妹妹倒好,二妹夫是庶出,咱家败了,保宁侯夫人不会对二妹妹如何。就是四妹妹,虽说她在咱们家和二妹妹三妹妹一块儿长大,饮食起居一模一样,到底不是庶出,东府名声差,往高门不好找,低了又怕咱们家败了她受公婆欺负。”

正说着,小红急急地进来,道:“奶奶,竟真叫奶奶和宝二爷猜着了,太太方才去怡红院清查,已将晴雯架出去了,又吩咐只许把她贴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不独晴雯,四儿、芳官、藕官连同园子里所有唱戏的女孩子都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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