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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被捆了个严严实实,却还仰着头,疯狂叫嚣着‘贾环害我,贾环不得好死’等话,听得贾母脑仁抽痛,下令将她嘴堵上。
堵了嘴,她才老实了,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心知得不到解药,自己这辈子便只四个字可以形容——生不如死,看向贾母的眼里透出三分悲怆,三分哀求,三分恐惧,另有一分深深的懊悔。
王熙凤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将事情说完,不敢抬头去看贾母表情。
“你们将状子偷了?确实得手了?可曾鉴别真假?”沉默良久后,贾母徐徐开口。那份状子一直是她的心病,总害怕贾环那混世魔王哪天心情不顺了捅出去。如今被两人盗走,却是如了她的愿。
一连三问叫王熙凤明白贾母是站在哪边的,仿佛溺死的人抓住一杆浮木,重重点头道,“确实得手了,验了真假,有赖大的掌印,有书记官的签名,有官衙的印章,错不了!老祖宗,你可得帮我们做主啊!那样阴狠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没准哪天一包毒药就把我们都结果了,然后霸占贾府家业。他是个疯子,他丧心病狂,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王熙凤扑上前欲抱住贾母双腿哭求,却被着急忙慌的躲开,但她的话无疑戳中了贾母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贾环那样的人对贾家而言是一柄双刃剑,握紧了使顺手了,他能为家族披荆斩棘无往不利,一旦脱手,后果难以预估,指不定贾家的百年基业就葬送在他一人手上。
贾母有心整治,可碍于他手里握着贾王两府的把柄,不敢轻易招惹。眼下倒好,状子已经烧成灰,他给嫡母嫂子下毒的罪证却明摆着,不趁势拿住他还待何时?
想到这里,贾母令几个胆大的婆子将王熙凤和王夫人抬到榻上安置,外间用床幔严严实实罩住,唤来信得过的大夫诊治。
大夫看见伸出床幔外的两只溃烂腐臭,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脸色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紫,迟疑开口,“老太君,死人是把不出脉的。”
“谁说她们死了,你只管把脉就是。”贾母眼睛直勾勾看向别处,不敢移动分毫。
都烂成这样了,尸臭味能把人熏晕过去,怎会没死?大夫心中腹诽,却见一只手忽然抽搐起来,骇的他大叫一声从凳子上跌落。
贾母也吓得连连后退,甩下一句‘你自看吧,老身在外等候’便疾步跨出房门。
贾政铁青着脸冲进院子,心里眼里俱翻腾着浓烈的杀意。到了这会儿,他才惊觉有一个性格阴狠能力出众且不为自己所控制的儿子,于贾家而言是场灾难,而非福祉。能给嫡母嫂子下毒,焉知哪一天不会给父亲、祖母、兄弟下毒?如此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不若一根绳子勒死了事!
贾母察觉到儿子意图,走过去低声道,“去了先拿捏住他,若拿捏不住再动手不迟。”
贾政点头应诺。
贾赦与邢夫人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先是嘲讽贾琏讨了个好媳妇,招祸的本事一流,后见他神色萎靡表情颓唐,心里不免发软,搜肠刮肚的安慰几句,末了指着贾母与贾政冷笑道,“瞅瞅他两个,定是商量着等会儿杀到环哥儿院子里去,不把他拿捏住就结果了他。也不想想环哥儿既然有本事明目张胆的下毒,还会怕人找上门去不成?他们这是作死呢!”
邢夫人听了掩嘴笑道,“老爷待会儿也跟过去看看,兴许能帮衬环哥儿。”
贾赦深以为然的点头。
自从贾环回来,大房有了钱、有了权、有了名声有了地位,碍眼的人一个个倒了大霉,被蒙蔽的儿子眼见着清醒了,日子过得何其顺心何其惬意。故而贾赦两口子对贾环简直爱到骨子里,有一次贾赦甚至动了念,想把他过继到自己膝下,兴匆匆跑到贾母房中把事说了,被骂得狗血淋头,这才不甘不愿的回转。
贾琏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听见父母之间的对话,掩面长叹。他一边觉得王熙凤罪有应得,一边又不忍她一世受苦,心里左右撕扯难以决断。
正烦恼着,大夫面色煞白的出来,径直奔到水缸边搓洗双手,直搓掉一层皮才躬身回话,“启禀老太君,两人脉相虽然虚弱,却并无异状,也不知该如何诊疗。在下无能,请老太君恕罪。”
“哦?可有中毒的迹象?”贾母沉声发问。
“并无。”大夫摆手,略说了几句告罪的话,拿着一百两封口费急匆匆走了。
贾母思量片刻,最终阴沉着脸下令,“走,去找那畜牲算账!把棍棒绳子都带上!”
仆役们齐声应和。王熙凤见有人替自己出头,气焰瞬间高涨,用纱布把双手一裹,火急火燎跟过去。贾琏见她还不知收敛,摇了摇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早在仆役们大喊有鬼的时候,贾环便猜到幺蛾子来了,令赵姨娘等人做好准备。
天色昏暗,廊下四处点着灯笼,初夏的熏风一吹,嘎吱嘎吱作响,洒下一片明明灭灭影影绰绰的烛光,看上去很有些阴森鬼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