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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茉眸光一寒,却并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任由芳官抱着,倒是芳官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和警惕,随后他微微侧身想要看一看西凉茉的表情。
而就在芳官身形一动的霎那,西凉茉忽然侧脸,对着他眯起眼,露出一朵浅浅的温柔的笑来,但那笑里危险的味道让芳官瞬间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但却已经来不及。
一只雪白的拳头夹着雷霆万钧之势,以快得芳官眼花的速度,一下子狠狠地撞上他的小腹。
尖锐的剧痛瞬间就从被袭上的部位迸发开来,芳官一下子就软倒在地,脸色铁青地单膝跪在地上,叫都叫不出声,只是捂住唇,不断地咳嗽,眼底一下子都是被呛出来的泪,有细微的血色从他的唇角溢出。
西凉茉俯下身子,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睨着他,冷冷地一笑:“怎么,这是勾引有夫之妇上瘾了,所以以为谁都可以任你戏弄么,这是给你一点子教训,所以只用了五成的功力,若是再有下次……。”
西凉茉的指尖掠过他的下巴,点在他的喉咙之上,淡漠地道:“这拳头就不是砸在你的小腹之上,而是这里了。”
芳官捂住唇,勉力抬头看着她的眸子,有细微的光芒透过她纤长的睫毛落在她白嫩细腻的脸颊上,带出一片深不见底,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影。
他咽下喉头的腥甜,不顾剧痛嗤笑出声:“贞敏郡主,果然一身好功夫,原以为不过是外头人讹传,今日不想芳官竟能亲受,真是幸甚,这可是表面郡主眼底,芳官是不一样的呢?”
俊美的男子,半支着身子单膝跪在地上,肩头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看着面前之人的时候,却依旧是毫不避讳地强自直视对方的眼,几乎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仿佛有剔透琉璃破碎的折射出让人心疼的光芒。
西凉茉看着那张与自家大妖孽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面容,随后微微地眯起了眼,忽然拢手入袖,轻笑出声:“芳官,你的演技果然是极好的,不愧是天朝戏台班子里最一流的角儿,只一件事,你往忘了,不是所有的观众都会入戏,尤其是本郡主这种一向只喜欢冷眼旁观台上热闹的人。”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戏子,又怎么会看不出谁在做戏?
芳官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后看着西凉茉片刻,确定根本没有在对方的眼底搜集到连怜惜或者怜悯之类的情绪,只有一片浮冰冷芒,他方才一手扶着身边的树,一手捂住仍旧不断抽痛的小腹勉力站起来,嗤道:“郡主不愧是皇家中人,真够冷血无情的。”
西凉茉转过身,看向天边的朝阳,忽然微微一笑:“原来芳官你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么,我以为你对这宫禁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呢。”
芳官伸出袖子擦拭自己唇角的动作一顿,随后从容笑道:“若不是要为郡主效力,芳官倒是真不必这么操心,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西凉茉忽然那回眸轻笑:“是么,那就是说不管我说的任何事,你都会去做么?”
她眸中幽光明寐,仿佛有无数神秘星子落在黑丝绒的天幕之中,令看遍绝色艳姬的芳官都忍不住在瞬间微微失神。
但是随后看着她唇角讥诮的笑,芳官垂下眸子,咳了几声,方才点点头道:“郡主是主子,芳官是奴才,自然是郡主说什么,奴才做什么。”
西凉茉随手扯了片草叶,慢悠悠地拿在手里玩耍:“其实你之前的表现一直很好,能同时成为韩贵妃和皇后的入幕之宾的人,非常人能为,既然你都已经走到如今的地步了,不妨继续下去,能将天朝两位万人之上的女子掌握在手里,也是你的福分,说不定,以后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好日子?”芳官抬头看向西凉茉,讥讽地道:“许是杀头的日子差不多。”
西凉茉笑了笑,随拍拍他的肩:“本郡主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些事,尤其是贵妃娘娘那里,她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孩子,只是皇帝陛下身子不好,这么多年她也只得一个女儿罢了,想想,也还是可怜。”
此言一出,就是芳官都忍不住微微错愕地睁大了眼看向西凉茉:“你说什么,这怎么能行?”
她是在教唆他去混淆皇家血脉么?
这个女子也未免太胆大妄为,心狠手辣的了。
西凉茉望着天边的云霞,唇角勾出一个冰凉的弧度:“有什么不行的?”
“你当韩贵妃是傻子么,她每次与我欢好之后,必定会服下避孕之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真的怀上我的孩子。”芳官颦眉道。
西凉茉淡漠地道:“你不必担忧她是否会怀上你的孩子,你只要在她面前做出一个真心爱慕她,又充满迷人魅力的男子在听到心爱女子怀上自己孩子应当有的样子就够了。”
说罢,西凉茉拂袖而去,只在芳官瞳子里留下一道纤细却冷酷的背影。
看着西凉茉消失在远处,芳官脸上那种有些茫然的神色也随之消失了,只是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带着三分轻蔑。
“哼,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果然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国度的皇室女子都一样的口甜心狠。”
他的这位表嫂果然不是个能容人的,韩贵妃在她相亲宴上的落井下石和平日里的种种刁难都默不作声,竟是在等能一举将对方踩倒的机会。
“唔……。”芳官想要笑,但是却扯痛了小腹上的伤,他忍不住低头捂住腰腹,又咳嗽起来,看着唇间的淡淡血痕。
他忍不住冷嗤,他还说错了,这位表嫂不但心狠,手上也一样狠,平白浪费了她那张婉约美丽如空谷芝兰的容貌。
只是,不知道她这般明知道韩贵妃根本不可能怀上他孩子的情况之下,要怎么诬陷韩贵妃呢?
芳官琢磨着,短时间内却想不透。
而这时候韩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檀香却忽然从不远处的小路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走了过来,陡然间发现芳官站在那里,眼底便冒出一丝复杂来,立刻加快走过来,左右看看,并无什么其他闲杂人等出现,檀香便低声地对着芳官道:“芳公子,到底是找到您了,贵妃娘娘可是找您好久了呢,请您跟着奴婢来吧。”
芳官看着她,便淡淡笑了笑:“好。”
那笑容看得檀香都忍不住低下头,微微红了脸,匆匆地转身在前头领路向韩贵妃的寝宫而去。
芳官低着头,冒充着太监一路倒也畅通无阻地进了韩贵妃的寝宫,刚进寝殿处不远就看见一道穿着艳丽水绿并绣着黄色牡丹的身影朝他走来,韩贵妃仿佛颇为急切的模样,倒一点不像个三十多岁见惯风月情事与寂寞的宫妃,反倒像是一个初恋的少女等待着自己的恋人
芳官顿了顿,脸上依旧带着是平日的俊俏风流的笑容走了过去,却不想他刚刚走到韩贵妃身边,才做出关怀的模样对她伸出回手:“娘娘怎么走得如此聪明,莫不是在想芳……。”
官字没有出来,就已经被韩贵妃“啪”地一巴掌狠狠地甩没了。
芳官侧着脸,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他舔了舔被韩贵妃打破的唇角,心中嗤笑,今儿真是个好日子,接二连三的被女人打。
他眼底闪过凌厉阴冷的光芒,但是转过头来的时候芳官眼底已经是一片茫然与黯淡:“娘娘,您这是厌弃了芳官么?”
韩贵妃看着面前俊美的情人,心中翻腾起伏许久,打定了主意要在见到他的时候,不但要狠狠地扇这个下贱戏子的耳光,同时要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去诛杀掉。
但在看着芳官的瞬间,韩贵妃却发现自己犹豫了,她闭上眼,再睁开,随后恨恨地瞪着芳官:“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连皇后那个老女人也敢沾,说,是不是她将你派到本宫身边做探子的!”
芳官看着韩贵妃,许久,目光冰凉而清透,几乎要将韩贵妃看得无处闪躲,直到韩贵妃几乎忍不住再次扬起手的时候,芳官方才垂下眸子,淡淡地道:“芳官原本就是出身微贱的戏子,老天爷也算是赏饭吃,只是自幼就要靠着达官贵人们的赏赐一点子青眼过活,贵人有命,芳官又岂能不从,也是芳官自不量力,以为自己能保护娘娘,所以……。”
他顿了顿,仿佛没有看见韩贵妃狐疑的目光,静静地抬眼看着她神情从容地道:“娘娘若是想要动手要芳官的命,便只管动手就是了,至少曾经陪伴过娘娘,芳官不枉此生。”
“你说什么,你说你是为了保护本宫,所以才和皇后那个老女人在一起?”韩贵妃颦眉,忽然觉得心底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芳官看着她,轻声道:“是的,皇后娘娘知道了我与娘娘之间的事,所以希望芳官能指证娘娘,但是芳官一心恋慕娘娘,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出卖娘娘。”
“所以皇后逼迫你和她在一起?”韩贵妃看着他,忽然神色有些奇异地问。
他顿了顿,复又摇摇头,捂住胸口,露出一丝仿佛极为痛苦而迷茫的笑:“不,是芳官逼迫了皇后娘娘,若是皇后要以芳官与婉语你在一起的事威胁你,那么如今她高贵典雅的陆皇后不也一样与男子有染么,若是此事揭破出来,大不了……大不了我将皇后娘娘拖下水,只道是皇后娘娘嫉妒婉语你独宠后宫,便是拼却芳官这身皮囊也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韩贵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随着他说完最后这一个字,芳官脸上那种仿佛极为矛盾与痛苦的表情仿佛瞬间又被一片平缓而深的水流覆盖了过去,只剩下一片静水深流,他看着韩贵妃,平静却并不掩饰他的傲然:“娘娘放心就是,若是娘娘不放心,自然随时可以派人来取芳官项上人头。”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尚未走出三步,身子忽然就被丰盈柔软的女子身体从身后给抱住了,有女子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不要走,你真是个疯子,竟然……竟然为了我,做出那种事,你也不怕皇后杀了你么。”
韩贵妃紧紧地把脸埋在芳官的背上,眼泪竟莫名其妙地流淌了一脸。
这个男人为什么能这么的……这么的牵扯人心!
她自幼都是天之娇女,一直以来从出生直到入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直到来到这深宫之中,她才发现,所有入宫的女子都是貌美如花,出身高贵,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
即使历经艰险,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宠爱,她却也明白——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她为了皇帝越是曲意奉承,越是讨好乞怜,使尽百般心计,却越让她觉得空虚焦躁,总有更美好年轻的女孩子能取代她。
而芳官,却愿意为了她竟然冒着千刀万剐的风险将皇后拖下水。
这个男人……总是有无数的面貌吸引着人,危险的、温柔的、鲁莽的,他的一切的一切让她越来越无法放手。
即使全身所有的理智都叫嚣着她不可以再如此下去,要她即刻将面前的男人毁尸灭迹,好好地做她的贵妃,但是…她…早在芳官那一声仿佛难以自抑的一声‘婉语’里,韩贵妃的理智瞬间都溃不成军。
芳官停住了脚步,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身子,伸手温柔地抚慰着她的肩膀,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得让人胆寒的嘲谑与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