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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之中,伊雷便留下一半兵力守城,自己领兵向着戈雅都城而去。
星河耿耿,一条牛乳似的光带横在夜幕之中,那样的瑰丽。星空之下,众兵士一路狂奔,只盼能赶到戈雅救急。伊雷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恼恨过,宋书杰那日窃取回来的军报竟是真的!齐军兵分两路,一路偷袭都城,一路攻城。伊雷书读兵书,对于自己的行军用兵之道说是刚愎自用也不为过,但现在被这样摆了一道
,就像是被人狠狠掴了一耳光,痛得他两眼发昏。
从云州城出来已经是三个时辰,依着现在的速度,不到天明就能回到都城。只是如今离黎明哪有那样的久的时间,若是萧清晏领着兵力攻城,也不晓得都城那边能坚持多久。
伊雷越想越恨得牙痒痒,再次催马,马儿跑得更快,马蹄落到草地上,“砰砰”直响。
面前忽然火光四起,喊杀声顿时震彻云霄。伊雷慌忙勒马,见前方萧清晏骑在马上,笑道:“伊雷可汗,萧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不好!有埋伏!”看着萧清晏身后火光,只怕齐军十之都在此处。硬碰硬必然是没有好结果。当下命人调转方向,欲避其锋芒。萧清晏也不追,就看着其向后奔去。草原上一望无垠,眼看着伊雷大军的火把光辉渐行渐远,萧清晏也是只含笑。对方尚且未曾离开视线,已有另一队持着火把的军士拦住了去路。萧清晏这才露出笑容,
命大军前去包围。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正是瓮中捉鳖之势!
夏侯轩领兵立在最前,笑道:“可汗没想到吧?我与萧军师所想,可不是围魏救赵之计。而是调虎离山,瓮中捉鳖。多亏了军中各位肯陪我演一出好戏,叫你以为,齐军已然离心,这才放心回了戈雅。”“兵不厌诈,宋小将军自然就是最好利用的对象了。况且,你的探子只告诉你我们在都城外五百里扎营,有没有告诉你,那营地是空的呢?”萧清晏等人已然到了伊雷身后。十万大军将其团团围住,人数上
已经没有优势了。“你竟进得了我戈雅境内!你、你……”伊雷咬着牙,又想到那日萧清晏神兵天降在戈雅都城外带走阿翎的事,更是牙都快咬碎了,“好好好,倒也是你有种!”说罢,举起手中弯刀,“勇士们,如今正是背水
一战之际,想想乌斯曼大汗的仇!正是这两人的先祖杀我戈雅大汗!今日,便用他二人的鲜血来祭奠乌斯曼大汗!”说罢,戈雅士卒之中响应者颇多,纷纷拔刀指着长生天表示愿意与伊雷共同杀敌。
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还能调动起这样的士气,夏侯轩还是挺佩服伊雷的。一声令下,包围圈渐渐缩小,圈中人却开始反扑,喊杀声直冲霄汉,金铁相撞之声此起彼伏。
在戈雅境内这样的动静,想来都城那里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了。伊雷这样想着,握紧手中弯刀,知道等到援兵到来,这十万大军定能全数歼灭!已经杀得眼红的伊雷反手就斩下一人头颅,一阵胸闷心悸感却传上来,伊雷狠狠喘了几声,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火光映得他的脸蜡黄仿佛是一个卧病已久的人,夏侯轩与之短兵相接,双方兵器撞
出火花来,还是占不了对方分毫的便宜。
虽说戈雅勇士们个个骁勇善战,但此时是在包围圈之中,插翅难飞。已然死伤惨重,仿佛澄澈的月色都蒙上了一层血光。青葱的草地裹上了鲜血,黑乎乎的仿佛一片沼泽。
伊雷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还是不肯相让半分,举刀砍向夏侯轩,被后者避开,提剑洞穿其手臂。伊雷兀自强撑,胸口的窒息感却越来越重,他不得不狠狠喘气,方能止住这铺天盖地而来的痛苦。因为缺氧,伊雷眼前都有金花闪动,看着对面的夏侯轩,扬起笑来:“是条汉子!不愧是夏侯杰的后人!”说罢,再次策马而来,被夏侯轩长剑隔开。见他手臂上流血不止,夏侯轩道:“投降吧,我大齐绝不
杀战俘。”“呸!”伊雷狠狠一唾,一口血沫吐了出来,“本汗乃是乌斯曼大汗的子孙,生要生得堂堂,死也要死得硬气!戈雅的男儿,能死在战场上,绝不做俘虏!本汗是一国之君,戈雅的尊严尽数集中在本汗身上。
”说到此,手中弯刀一横,“绝无投降二字!”
身后戈雅的勇士们已经一个个倒下,血流成河,到了最后,竟只剩了伊雷一人骑马立在包围圈之中。清冷的月色映得他身上淋漓斑驳的血迹那样的可怖。
知道伊雷绝无逃出生天的机会,众士卒也就静静立着,看着自家主帅执剑道:“可汗,我再奉劝你一句,你如今已经是一招弃棋了。哈尔墩、牧仁他们不可能没有听到风声,竟无一人领兵来救……”伊雷也不待他说完,带着赴死的庄重,又一次袭来。夏侯轩蹙了蹙眉,扬手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伊雷蹙了蹙眉,蜡黄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笑来:“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么?本汗、是为戈雅战死的!”他说到此,徒手握住长剑剑刃,掌心立时鲜血淋漓,狠狠向自己心脏深处一刺。
看着夏侯轩肃穆的神色,他也是笑了。眼前隐隐约约出现庄和的模样,言笑晏晏的奉上吃喝,听到自己要攻打大齐之时,那从容得诡异的样子。
那才是个狠角色!
眼看着伊雷从马上摔落,心口还插着夏侯轩的长剑。
夏侯轩手上沾着伊雷的心头血,也是叹惋:“是个好男儿。”又转头吩咐到,“将这些英雄,好好安葬了吧。”
萧清晏与夏侯轩并肩,又转头看了伊雷的尸体一眼:“伊雷已死,只怕他那些子兄弟们,要翻了天了。”“家仇国恨尚且分不清的人,又能成什么气候?三妹妹一介女儿身,尚且知道维护果果,他们连一个女子尚且不及!”为了兄弟间的间隙,竟是放任敌军出现在自己国土之中,杀了自己的可汗?这样的人,
还需要什么道理可讲?叹了一声,“伊雷身子有些怪异,以他的体质,绝非我在朝夕间可以拿下的。”
“还不是多亏了庄和帝姬?”萧清晏淡淡道,对这个自小就任性的皇三女没由来的敬佩起来,“只怕庄和帝姬在伊雷饮食中做了手脚,才致使他体虚。”
夏侯轩颔首:“我会在战报中如实写明,呈给舅父。”又指挥着众士卒换上戈雅士兵的服装,这才领了兵要向云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