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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裴炎华上奏解散仙坊罢黜国师,引起朝野震荡。当朝崇尚玄学,炼丹之风盛行,当今国师据说能炼制长生不老丹,极受尊崇。
此事影响极大,就连不关心政事的魏宁深也听到了风声。
遇到裴炎华后,他将心中的不安同裴炎华说出,裴炎华只是笑着劝他安心,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魏宁深只能压下不安,他相信裴炎华不会做无准备的事情。但是他想不明白裴炎华为什么要上这一样一道奏折,这几乎是在同整个士族对着干啊。
“为什么?”他问道。
裴炎华微微一笑,道:“时事所逼。北方胡人虎视眈眈,而如今朝廷只能控制江南地区。虽然说领有二十五州,实际上政令下达能贯彻实施的只有十五州。如若任玄学清谈发展,只怕不出十年,朝廷将灭于胡人之手。”
魏宁深看着微笑的裴炎华,心却冷了下来,他忽然觉得他看不懂裴炎华了。好不容易,他控制住了忍不住颤抖的身体,艰难地开口道:“朝廷之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如果打算这么下去,那你——”无论裴氏多鼎盛,无论裴炎华多有能耐,这条路一旦走下去,只怕裴炎华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裴炎华明明知道,他却一个字都不曾同他透露过。
“别把我当傻子。”魏宁深调整着情绪,继续开口,虽然他极力控制,但是声音却有掩饰不住的歇斯底里,“你要做你的贤臣,名流千古,我不管。你死后,我不会给你上坟的!”
裴炎华拥住身子不住颤抖的魏宁深,安慰道:“我不会有事。你不相信我吗?”
魏宁深用力甩开裴炎华,“是,我不相信!”
说完就转身跑出了院子。裴炎华看着魏宁深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考虑了所有,却独独没有想到魏宁深的担心。
他忽然想到在离开皇宫的路上遇到的国师。那个国师很年轻,清隽秀雅,白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真带有几分仙气。
他没有因为裴炎华的弹劾而生气,只是淡然微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魏宁深虽然说不管裴炎华找死的行为,但是还是一直暗中关注。为了和玄学抗衡,裴炎华大力扶持佛教,一时间佛道形成相扛之势,两相平衡,给改革留下了空隙。
魏宁深暗暗松了一口气,裴炎华的循序渐进让他受到的阻力反弹比魏宁深想象中的要小得多。
但是他还是不安。他总觉得裴炎华要永远离开他似的。这种担忧积郁在心,最终一齐爆发出来。
魏宁深的病很突然,来势汹汹。裴炎华赶来的时候,魏宁深已经烧得神志不清。
“阿宁。”裴炎华坐在床边,声音温柔地喊他的名字。
听到裴炎华的声音,魏宁深挣扎着睁开眼睛,他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但是手酸软没有力气,伸到半空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裴炎华接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住。
“表兄,我觉得我快死了。”魏宁深半闭着眼睛,含含糊糊道。
“瞎说什么呢。”裴炎华轻轻道,“你不会有事的。”
一双清凉的手抚上了魏宁深的额头,他舒服地哼了一声。他再次睁开千钧重的眼皮,看着眼前的人,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他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那只被裴炎华握住的手上,紧紧地抓住裴炎华的手,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握住大人的手。
“我不要和你分开。”魏宁深的声音含糊带着哭腔,“你答应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他离不开裴炎华。他觉得他溺在水里,而裴炎华就像浮木,他必须抓住他,就如同在急湍上抓住救命的浮木一样死死握住不能松开。
“我难受,我浑身都难受。”魏宁深已经是半迷糊状态,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
“我们永远在一起。”裴炎华一边柔声安慰着他,一边让下人给魏宁深换帕子。魏宁深死死抓着裴炎华的手,让裴炎华只能在边上陪着他。
“骗人。”此时的魏宁深已经烧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凭本能说话。
“我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