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甘临瑟瑟风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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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深秋说到就到了。

飞云黯淡的十月,西鉴城衰草粘地,落叶萧萧而下,万木香韵俱失。夏日晨光中烟霏雾集的沐阳江,此季枯瘦似一杆通天峻笔,收了涛声,缄默着刻写秋期。江畔行人步履仓促,难掩脸上倦色,恨不能早日归家,在炉边温酒瀹茗。深秋,古城景致渐趋萧条,不变的却还是市井闲话、闾巷杂谈,日复一日在茶铺酒肆中延续。

数日以来,映弦游荡城中听闻种种言谈。有说宫内动荡,储君已几定为端王司徒晖,朝中官员纷纷讨好吹捧,而住在宫外的信王一边拉了丞相助势,一边又在收揽人才,欲作奋力一搏。有说南方新遭地震,伤亡无数,甚至引发了地方暴乱。又有说边境烽烟再起,漠月族残杀了许多边民,朝廷正分兵备战,国库也因此而紧张。更多的却还是弹点宫里宫外、大家小户的桃色事件。至于其中真假,人们并不过于计较,只是为谈而谈,嘻嘻哈哈地沽酒聊到天明。

一个月内映弦又回过一次皇宫,见到司徒嫣与映雪,心底却已生出隔膜,对整个景阳斋都怀有厌恶之情,只是努力克制着不加流露。映雪因施了苦肉计,养了些日子气色方转好,见了映弦仍不失呵护,还问起司徒曦的近况。映弦便搪塞过去,心想:你们联手伤其身又伤其心,还要假惺惺地慰问,也真够虚伪的。

要说最令映弦郁闷的,却是纪凌荒每日到宫中教授司徒沁剑法。一打听,竟同样是“沾衣剑法”。三公主进步如何不得而知,然而练剑练了将近一个月,司徒沁却向永瑞举荐,竟将纪凌荒调往御林军任职,直接听命于孔桓。

映弦知晓此事是在十月十日。当夜无月,疏星点点,清风戏弄松梢,映弦的心情便如星光半明半昧,一夜辗转难眠。翌日天未亮便起了床,悄埋了一腔幽愁惘然,应司徒曦、纪凌荒之约前往与好望山同属明山山脉的宁毓山跑马观景,算是给纪凌荒送行。

入了山,抬头望见四隅明霞在空中织汇,托出一轮璀璨朝日,光彩浸漫层林。缥缈远山随着骏马在风中的驰骋逐次展开倚天红屏。骏马奔达高台时,霞光已褪,雾霭初生。三人停马而眺,四周巨岩环抱,一座座峻峰如利锷插透秋寒,岚烟依依而绕,玉带宛然。目纵神驰间,只觉天地辽阔、心胸宽舒,俗情烦绪亦随山云徐没入天际。

此刻,映弦见司徒曦和纪凌荒并马临崖而立,若春日之韶朗,若秋月之隽清。晴光一道道从霄宇投下,两人笼在淡净金晖里,袂飞带飘,恍如谪仙。司徒曦率先开口对纪凌荒说道:“皇妹举荐你去御林军,从此后你我怕是难得一聚。而王府中我也不知该信任谁了。”

“伍大人精明察幽,殿下当可用之。其实,殿下若有心求贤,自然会群贤毕至。就怕殿下无意上进,免不了受人胁迫。”纪凌荒说得倒十分直接。

司徒曦道:“我也知伍亦清是个人才。他当年从朝中调入王府服事于我,其实是屈才了。说起来,从前皇兄在世时,储君之名早定,我本来对这朝政国事无甚兴趣,倒也落得轻松。只是枉费了他的才干。”纪凌荒闻言便问:“殿下为何对朝政国事无甚兴趣?”

“我观这悠悠青史,你方争罢我登场,轮流‘改正朔、易服色’,胜者留芳,败者遗臭。而背后的累累白骨、淋漓鲜血,又何曾真正被人计算牵挂过?不瞒你说,我生于帝王家,常常自觉不幸,恨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自由自在,哪怕是游戏红尘也好,真怕自己终究逃不过殉权的命运。”说罢眺望长空又是一叹。

纪凌荒神色却如淡烟沉水,道:“殿下却不知,寻常人家也有寻常人家的辛苦。那些家徒四壁的、流离失所的,整日奔波只为一饭一食而发愁,又何尝幸运?即使富贵腾达了,到头来也还是为名缰利锁所缚,不得安生。所以……生于哪家哪户你我无法选择,便只能各自担负各自的责任了。”

司徒曦目中精芒倏闪:“不错,我虽无意在父皇面前争宠,只是皇姐这场庆宴后,我方才明白,这世上有的事,却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如果自己都不愿争取,那就怨不得被人弃之如履。”

映弦听得心中一凛。见纪凌荒点头道:“虽说如今朝中多数官员支持端王,但若殿下有破釜沉舟之勇气,未必不可力挽狂澜。”

“岳丞相为了我已几次见怒于父皇,如今声威大不如前。而去年汪大人之失踪,也正是发生在丞相为我请立之后。这其中因由,我必须查清。如果我再一味退让,如何对得起为我付出诸多心力乃至性命的臣工?”正说着,一匹丹枫落于司徒曦肩头,状如五指支裂,鲜血染出满叶油艳,他却没有伸手将其拂落。

映弦忍不住问:“你们觉得汪大人的失踪,跟韩公公会不会有关系?”

纪凌荒道:“韩公公目前已是大权在握,又鼎力支持宸妃,他确实是殿下最大的敌人。至于汪大人失踪,他当然也脱不了嫌疑。只是目前证据不足,殿下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以免打草惊蛇、惹祸上身。”

司徒曦遗憾地说道:“前路艰险,可惜你却不能留在府中支持我了。”

纪凌荒却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道:“我刚才说过,殿下如有心求贤,自然会群贤毕至。这张单子上的几个名字,是我进王府前在民间结识的几个朋友。这几人各自身怀怪才,当能助殿下一臂之力。不过,他们有的是不愿谄权贵、事庸主,有的是留恋江湖的自在,只愿做闲云野鹤。殿下能不能找到他们,请动他们,却要看上天机缘与殿下的诚意了。”

司徒曦接过信笺一扫,目露讶意,自嘲道:“凌荒,不,纪兄,你看我,竟然糊涂了二十年。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将信笺小心放入怀中,忽问:“还有,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映弦将目光挪向纪凌荒。他微滞的神情一闪而没,淡然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纪凌荒只是纪凌荒。”

司徒曦笑了笑:“也罢。凌荒,但愿你入军之后一切顺利。我听说边境又有祸事。父皇既然有心重用你,说不定会将你调到边境御敌。你才智过人,当有一番大的作为才是。”

“呵呵,大好河山岂容遭荼。尽力而为也便是了。”

司徒曦凝望周山,缓缓吟出一句:“昔年溪咏,勿结深肠。”

纪凌荒接道:“既登高阜,有当豪唱!”

两人微笑对视,清明坚定的光芒划过各自的眼眸,天际回荡隐隐的雁鸣。映弦忽想:元熙公主心机深刻,算来算去只为知己知彼,却终究算错了一步。

她心潮澎湃,亦骋目而望。天是一如既往地高远。山峦叠嶂延绵,中间有两座峻峰拔起,形若苍龙奋翼。一阵萧肃之风吹过,松涛和着风声清啸,漫天霜叶乱舞,掀起一场凄艳的红雨。这是永瑞十九年的十月中旬,西风瑟瑟,晨光如濯,凛冽的秋意浸透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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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宁毓山返回公主府,映弦一连数日无法平静。总是回想告别时纪凌荒凝视自己的眼神:似藏不舍,终又释然。到了十月十八日的下午,只觉心事翻腾,急欲向司徒素倾诉,亦盼望她能找个法子将离魂症给根治了。然而找遍公主府也不见二公主身影。问了小宁子、蕙衣,都说不知。经过逸馨堂时,一串清丽琴音飘过耳畔,映弦心念一动:不如去听师父奏琴,说不定心情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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