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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时间?
张老太爷头一次有些退缩。
虽然他的确对林婉有些愧疚,事实上对那些被张家坑到的女子,他都是有些愧疚的。但是子孙繁衍才是正道,张家又如何能真的断子绝孙?没了后代?
张老太爷心中有愧,是以才会亲自来道歉。可是,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只以为林婉调养一段时日,身子就会变好。然后张家把林婉接回去,或许林婉两三年内,不会有孕,可是十年八年后,总有机会有孕。
若是到那时,林婉还是没有怀孕,那么就算林安再护短,到时也只能给张灿纳妾,若所纳的妾室一两年内还不曾有孕……张老太爷心知肚明,若他真能活到那个时候,或许还能拦着旁人,不让人给那个妾室下手,但如果他活不到那个时候,张家人不敢再对林婉做甚么,可是对一个专门典来生孩子的妾室,张家人是不可能心软的。
待那时,孩子生了,就算不是林家血脉,不是林安的亲妹子生的,却也要奉养林婉终老,想来林安那时纵使是心中不甚乐意,也必须认这么个外甥,待张家这个孩子长大,也要把他当成亲外甥帮扶。
如此想来,张老太爷先时还退缩犹豫,可这会子再去想,虽然林婉两年之内不能有孕,这样的事情若换了其他家,或许怎么都不能愿意。可是,张家不同,张家男丁本就稀少,就是林婉身子好着呢,她也很难在没吃那等药的前提下怀下孩子,如此算来,张家也不算亏。
即便林婉真的不能怀孕,那不是还能给张灿纳妾么?虽说对不住林家,可是,张家血脉,又如何能断送在自己手里?
张老太爷眉头越皱越深,最后还是叹道:“安哥儿放心,我们张家定能等的。阿灿他爹娘,我回去也会好好说说他们,让他们莫要再做多余的事情,孩子的事,本就是缘分,缘分到了,阿灿和阿灿媳妇儿就能顺利有后,我们不急,不急。”
张老太爷的话一说完,张灿眼睛就亮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安。
“安哥儿你听到了?我们能等的!你让我把婉儿接回家,我定会对她好的!”张灿竖起手指,作发誓状,“你让她跟我回去,我张灿发誓,此生只她一个妻子,再不碰其他女子半分!我张灿的孩子,也只她一人能生,其他妾室通房,我张灿一个都不要!如违此誓,甘愿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林安不曾想张灿会立下这样的誓言,不禁认认真真打量了张灿一眼。
张老爷子却险些被张灿气得吐血。
就连孔子都说“敬鬼神而远之”,张老爷子虽不知鬼神是否真的存在,可是这样的誓言一旦立下,对张家就是一种无形的束缚。如果林婉回张家,数年不孕,林安又再以这个名义令张灿不能纳妾,张家那时,真的会有苦说不出的。
张老太爷张了张嘴,仿佛想要阻止。可是想到那些因张家子孙繁衍,而早早逝去的无辜女子,竟有甚么都说不出来。
好在林安虽意外张灿的回答,可是他心中也清楚,张家并不是张灿当家。退一步说,就算张灿立下了这等誓言,只要张家人肯花心思,弄一个酒后乱性,让张灿和一个身世清白的女子有了关系,再令那女子和女子家人以死相逼,张灿的所谓誓言,还不是顷刻间就被打破了?
如此誓言,倒是不听也罢。
“这件事,以后再说。”林安暂时不提和离的事情,只道,“舍妹在张家的东西都没有带过来,我想着,她至少要在家里住上一两年,没有那些用习惯的东西也着实不便,不若我令人把她的东西都先拿过来?如此,也不多占用张家的地方。”
这就是在所要林婉的嫁妆了。
张灿虽然平时看着天真了一些,可现下听林安一说,立刻就回道:“不好!她若真喜欢在这里住,那我也搬来这里读书,反正家里也有在华安县的生意,我在这里替家里打理生意也好。婉儿缺什么,我再买个她,家里的嫁妆,当然是要搁在家里的!”
林安不语。
张灿求助的看向张老太爷。
张老太爷原本是打算接回林婉,好让林安将来照看张家的下一代的——有林婉在张家,张灿的儿子,不论是不是林婉所出,林安都不得不照看张灿的儿子——可是林安一提将嫁妆接回来的事情,张老太爷就知道,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县太爷,怕是猜到了他的打算,宁可妹子改嫁,也不肯便宜张家,白白膈应一场。
再加上张灿方才的誓言,张老爷子自觉愧对逝去的妻子和无辜的嫁到张家的女子是不假,可是延续子孙后代的事情,张老爷子也从不曾放弃,因此心中只犹豫片刻,就拧了脸,不去看张灿。
张灿面色登时煞白。
林安虽不愿张灿难过,可是如果他如了张灿的愿望,就要亏待妹子,他自然不肯这么干。
当然,林安也的确不愿意让张灿继续因张家祖上的错误而承担那种代价。
“老太爷若是同意晚辈去张家把舍妹的东西带回来,晚辈还有一事,当告知老太爷一声。”林安意味深长道,“是给舍妹诊脉的那位大夫告知晚辈的。”
张老太爷心中一动,心中忖度一番,果然叹道:“罢罢罢,左右是阿灿没有福气,是我张家没有福气。我老头子明日就回华阳县,安哥儿尽管令人来取东西罢。”
林安拱手一谢,方才开口:“来为舍妹诊脉的,是晚辈幼年一起长大的好友,林家村的白远白大夫,他虽年少,可最擅长稀奇古怪的病症。也是他告诉晚辈,舍妹身上的药,药性极烈,若舍妹吃得多了,不但会影响舍妹的寿数和健康,还会影响舍妹生出的孩子……”眼看张老太爷瞳孔一缩,紧张的盯着他,林安却又不肯再说下去了,“至于其他,老太爷若有心,尽可去寻他。白大夫妙手仁心,不好同晚辈说的,总能全部告诉老太爷。”
张老太爷年老成精,闻言立刻明白林安话里有话,偏偏林安不肯说的话,是关乎林家*的事情,林安不说,张老太爷亦不能问。
二人打太极似的又说了一盏茶的时间,张老太爷才起身告辞。
带走了浑浑噩噩的张灿。
林安抿着唇,将二人送出大门,站在门口,盯着张灿骑在马上的背影,久久不语。
张老太爷年纪大了,坐在轿子里,心绪不宁。
他心中正想着林安那番话的意思。
林安说,那种虎狼之药若是吃久了,不但会影响林婉的寿数,还会影响林婉生出的孩子的寿数。这话听起来寻常,可是若深想一番,那虎狼药会影响林婉生出的孩子,那么会不会也要影响吃下那种虎狼药的其他女子生下的孩子?
张老太爷想到张家子嗣单薄,数代单纯的情形,心中越发焦躁。
果然,这种牺牲无辜之人的做法,就该受到老天爷的惩罚么?
张老太爷坐在轿中,手都快被自己掐青了。
“等一下!”
轿子外面,忽然传来张灿的声音。
张老太爷正闭目思考,闻言一惊,正皱了眉要去掀开帘子往外训斥,就见轿子的帘子自己掀开了。
露出张灿的脸。
“祖父,我要回去。”张灿面色格外平静,“我要回去告诉安哥儿,我是不会同意和婉儿和离的。”
张老太爷张嘴就要怒斥。
张灿打断他道:“孙儿知道祖父想说甚么,也知道祖父方才和安哥儿说好了,打算让孙儿和她,彻底没了姻缘。可是,祖父可能不知,早在孙儿成亲那晚,孙儿就立下重誓,此生唯有林婉一人。祖父您在孙儿幼时,就教孙儿君子重诺,孙儿再次立誓,孙儿必会重诺,此生绝对,只有林婉一人!若林婉当真要与孙儿和离,那孙儿也绝不再碰其他女人一下!只当自己,做了没落发的和尚!”
张老太爷心中一惊。
再一回身,却见轿子的帘子已然落下,张灿已经骑马往回跑去。
张老太爷都不用花时间猜想,就知道张灿是又回了林安那边,向林安做出种种保证。
会成功么?
若是成功了,那,值得么?
难道就因为张灿的一颗痴心,张家就要从此断送了血脉?从此当真要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