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长笛一声人倚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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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的很少,饭毕她令服侍的人皆退下,端起茶盏慢慢抿了一口之后,问道,“这事儿发生多久了?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

我淡淡一笑,随意说道,“臣知道早晚会有人告诉您,那便无所谓了,多忍两天还能让您更心疼臣些,博您一个好感总不为过罢。”

她不禁晒笑,“满嘴胡沁!若不是阿升看不过眼,我看你能一直忍下去。你不就是觉得我既托付了你,你便不想对我食言,让我失望么?”

我颌首,对她和缓说道,“其实公主并没做什么,课业结束之时,臣的身份便是她的臣下,仆人。只是臣一时想不开,才会和公主僵持……”

她挥手打断我,不耐道,“她让你跪着给她讲课,还不算过分么?身为公主竟然连尊师都做不到,分明是德行有亏。罢了,我已暗示过她了。等过了年,也不必你再去教她,我瞧着她的性子一时难改。只是你终究太好性儿了,下回碰到这些事就该早些来回我。”

她叹了一口气,推心置腹的说,“别说宫外头了,就是这宫里,多少人看你眼红,看你不顺眼,巴不得找个由头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或者让我对你生个嫌隙。虽然防不胜防,你也该知道好好利用你的优势,你最大的靠山就是我,这话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可到底也没见你好好用过。”

我思忖片刻,亦诚恳吐露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心中所想,“陛下适才说的理由只是其中之一。臣固然不想辜负您所托,但对于公主,臣也觉得心中有愧。无论如何,公主外祖的赐死诏命是臣亲口宣的,公主的父亲多多少少因为臣之故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她长大。这些都是臣觉得对不起公主的地方。她有恨臣的理由。臣没有责怪她的立场。”

她蹙眉,眼神像看一个无可救药之人,嗤笑道,“你果然好久没出去历练了,心肠又软的一塌糊涂,满脑子都是些歪理。依你这么说,她最该恨的人是我,秦太岳是我杀的,秦启南是我放逐的。”

我轻轻摆首,笑道,“不会。世人都只会恨君主身边的奸佞小人和红颜祸水,所以即便有安史之乱,白发宫娥也会闲坐忆玄宗,离乱的骂名便交给杨玉环来背好了。”

我故作轻松的说着这番话,她听后果然大笑不止,伸手点着我笑道,“你如今越发脸皮厚了,拿自己比上杨妃了?罢了,我倒说不过你,那便只好似玄宗宠杨妃那般,宠着你罢。也不能让你白担着虚名不是。”

我对她和煦的笑着,心中却一片茫然,实在不知她还能如何宠信和维护我。

天授十四年上巳节后,陛下召礼部侍郎长女袁太清,英国公孙女范英,嘉定侯之女沈敏等人入宫赏樱,这一次阖宫上下人尽皆知,此举意在正式为太子挑选太子妃。

上林苑中的樱花经过数年的悉心栽培和内务府不断供奉新的品种,已几乎集齐了世间所有的名贵花色,虽然偶有几株花期与众不同,但在漫天花海一般盛放的樱花树下,也让人无从察觉。

樱花树下坐着几位花朵般娇艳的少女,她们时而品茶闲谈,时而观花赋诗,话题从京城最有名的胭脂铺子到时下最流行的珠宝式样,再到清明节踏青究竟是城北的十里坡好些,还是城西的高梁桥好,话题涉猎广泛,不一而足。

其间陛下只是含笑听着,偶尔会鼓励她们再多说些,尤其是宫外头那些最新鲜有趣的事儿。其实她心里也怀着好奇,未尝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然而她毕竟是做了母亲的人,在这些小姑娘面前还需装出一副端庄之态,也算难为她了。

我早前也问过她,究竟属意哪为小姐做太子妃,她的答案是礼部侍郎之女袁太清。三年前夏至宴时,她便已觉出袁氏大方稳重,容貌秀美,才思虽不算最出挑,但也对得起家学渊源,而她认为合适的未来国母,头等重要之事便是冷静睿智,不会因为些许小事而乱了分寸。

少女们说到因盛传鲁国公主喜欢吃东山枇杷,导致近日京城中的枇杷价格疯长,恨不得千金难求一两,随后纷纷笑个不停,陛下也感慨内宫贵人们的喜好传到外头当真是风靡一时,倒惹得百姓连寻常的枇杷都没的吃了。

说话间,她转顾一旁径自闷坐不语,神情有些落落寡欢的太子,笑道,“幸而蕴宪在吃的方面没流露过特别的嗜好,不然只怕外头跟风起哄的更多些。”

“殿下虽说没有喜欢哪个吃食,可是好音律这事也是人尽皆知。陛下不知道,如今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家,都赶着请最好的乐师养在府里,只等着教习出自家的女孩,日后说不定还能因此得殿下青眼,从此后便平步青云了呢。”英国公的孙女范英出身将门,性子格外爽快,说话直截了当。

众少女皆一笑。太子面上无波无澜,仿佛她们说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又闲话了一会儿,陛下对我使了个眼色,随即说道,“朕会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年轻人自有乐子,朕总是在这儿,你们也拘着。”又对太子叮嘱道,“蕴宪留下陪着罢,一会午饭就摆在承乾宫里,你代朕好好尽地主之谊就是了。”

众人闻言皆答应着并起身恭送。却在此时,太子亦起身说道,“我才过来时,已吩咐了他们把午饭摆在蕴宜的长春宫,我今日身子实在不大舒服,请母亲和各位小姐见谅。母亲就许我也先行告退罢。”

少女们有人沉不住气,已面露惊异。陛下微微一怔,随后温和的问道,“蕴宪身子如何不适了?该传个太医来看看才是。”

“哦,不必麻烦了。母亲,我只是昨儿夜里稍微着了些风,这会儿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嗓子有些干,又有些肿,其他的都罢了,就是说不得什么话。”太子垂目,平静回答。

陛下当即蹙眉,面色一沉。见状,我略微上前轻轻抚起她的手,轻声道,“昨天夜里的风是有些大,所以今日的春寒也更胜些。陛下也快回去罢,小心着凉。”

她眉间一松,转顾我。须臾,她轻轻颌首,未再说什么,扶了我的手缓步离开上林苑。

自始至终,太子都神色微郁。而那位陛下钟意的袁太清小姐也确实表现的娴淑稳重,从太子拒绝陪同到说出一个有些荒唐的理由来搪塞,她都没有流露丝毫的惊讶或者不快,确实是一个不会被一些小事影响心情和大局的女子。

然而,这般喜怒不行于色的端庄,固然是因为好家教好涵养,却也是因为她并没有那么喜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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