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有虞郎年最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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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应以微笑,因想到此前陛下交代之事,便借机探问他,“过些日子要开夏至宴了,殿下可有什么想听的新曲子,臣让教坊司的人排演出来给殿下听。”

他侧头想了想,答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教坊司排出来的都一个味道,堂皇庄肃有余,却失了天然趣味。还不如我宫里寻常的侍女弹奏的好呢。元承,你说宫中怎么就没有玄宗时的梨园那样的盛景,又是霓上羽衣曲,又是胡乐的。想想都好玩的紧。你正经该劝母亲多招些民间的高人来,让教坊司也添点生气才好。”

我笑而不语,早前便听闻他对音律颇有心得,天份亦奇高,只是没有机会亲耳聆听,遂含笑问他,“臣一直想聆听殿下的演奏,苦于没有耳福,不如在夏至宴时,殿下亲奏一曲,也能让陛下知晓您对音律方面的天赋。”

“哦,这样好么?”他凝眉一叹道,“母亲好似不大喜欢我关注这些,连海也常劝我说这样会移了性情。我便不明白,古来识得音律的名人多了,偏帝王家不行,也罢了,谁叫那些个精通此道的皇帝大半都做了亡国之君。”

“殿下不要妄自菲薄,如今四海升平,您日后必会是承平之君。臣相信届时您的喜好也一定可以得到施展和发扬,再现一个梨园之景亦不是难事。”我劝慰道,又鼓励他,“此番夏至宴只宴请一些勋贵和要员的家眷,应是气氛轻松愉悦,陛下一定不会觉得您演奏拿手曲目有什么不妥。”

他听我如此说方才眉头舒展,良久之后忽然问我,“我听连海说,这次夏至宴上,母亲想为我挑选太子妃和良娣的人选,是真的么?”

我忽然想起适才看到的那一幕,心中一动,颌首道,“陛下确有此意。但殿下年纪毕竟还小,此番只是想让您能对京中名门淑媛有个初步的了解,殿下若没有中意的人选也无妨。”

“哦,那便好。”他仿佛舒了一口气,“我才多大啊,母亲那般着急做什么。元承,皇家的婚事是不是一定不许自己做主?”他忽然小心的探问我。

我沉默须臾,回答,“所谓皇家无小事,亦无家事,因为皇帝的家事也等同于国事。所以殿下未来的正妃恐怕确是需要令陛下,群臣,天下人都满意。不过陛下也会尊重您的意愿,不会让您觉得委屈的。”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之后不再涉及这个话题,开始和我讨论经义和前朝的掌故。然而不知为什么,我脑中却始终无法抹去对刚才那一幕的不断追忆,一壁想着,心却没来由的乱跳了数下。

夏至那日,陛下在西苑无逸殿宴京中三品以上命妇内眷。彼时教坊司设乐歌于殿内,表演舞乐杂技人等皆候于殿外。

因是常宴,陛下便命教坊司免奏炎精开运等大宴时节的曲目,只做一些时新歌曲佐以笙箫管乐,并令诸位内眷小姐们赋诗词以助兴。

一时众人皆提笔凝思,少顷,礼部侍郎嫡长女袁太清先行搁笔,一旁侍立等候的内侍随即将她的词作呈于御前。

她所作乃是一支咏荷叶:碧圆自洁,向浅洲远渚,亭亭清绝。犹有遗簪,不展秋心,能卷几多炎热。恐怨歌、忽断花风,碎却翠云千叠。恋恋青衫,犹染枯香,盘心清露如铅水,又一夜、西风吹折。喜静看、匹练秋光,倒泻半湖明月。

陛下看罢,赞道,“袁侍郎家学渊源确是不错,太清文思敏捷,朕见你适才一蹴而就,却不想能这般清新脱俗。你如何想起歌咏这荷叶的?”

袁太清起身回道,“臣女刚才路过太液池,看那一池芙蕖接天连碧,隐隐又有荷香随清风飘散,便有感而发,又想着古来咏荷叶的诗词虽有,终不及赞荷花的多,那荷叶甘做陪衬也就罢了,可它毕竟衬托了荷花之娇艳妩媚,所以才心生爱怜之心,想要歌咏一番。”

言罢她又蹲身一礼,她语音清脆,神态自若,殿中人早已被她的侃侃而谈所吸引,皆凝目望向她,但见她身着青烟纹散花纱衣,盈盈俏立,恰似挺立于碧波之上的翠色莲叶,令人观之可忘却俗意。

陛下微微颌首,转顾阶壁之下就坐的太子。太子了然,淡淡一笑道,“母亲才只看了这一首,这阕词虽好,却也该看看其他人的佳作再来品评才是。”

陛下亦只一笑,这时陆续有内侍将众人的词作奉上,她一一看去,半晌,指着其中一阕词说道,“这支燕归梁也是咏荷花的,倒也巧了,朕念给你们听听。”她随即念道,“我梦唐宫春昼迟。正舞到、曳裾时。翠云队仗绛霞衣。慢腾腾、手双垂。忽然急鼓催将起,似彩凤、乱惊飞。梦回不见万琼妃。见荷花、被风吹。”

陛下刚念罢,只听襄国公夫人摇着手中纨扇,轻笑道,“这是哪位小姐所作?与刚才袁姑娘的意境又全然不同,只是这词虽清俊,却有些悲凉,毕竟是感慨故国远去繁盛不再。和当今盛景有些不符呢。”

席中一位身穿软银轻罗锦衫的少女闻言立即起身,不慌不忙的含笑说着,“臣女是威远侯林氏之女,小字蘅若。臣女也觉得自己做的这阕词太过悲戚,实在是刚才听了袁家姐姐的那一支心生喜悦,所以才同样挑了荷花来咏诵。只是一意为求新颖才做的这般感伤。还望陛下和太子殿下恕罪。臣女还有一阕词呈上,自和刚才的不同,请陛下一阅。”

众人见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连作了两阕词,都有些诧异。内侍将她的词呈上,陛下阅后令内侍高声诵出:东风无一事,妆出万重花。闲来阅遍花影,椎有月钩斜。我有江南铁笛,要倚一枝香雪,吹彻玉城霞。清影渺难即,飞絮满天涯。飘然去,吾与汝,泛云槎。东皇一笑相语:芳意在谁家?难道春花开落,又是春风来去,便了却韶华?花外春来路,芳草不曾遮。

“好一个我有江南铁笛,吹彻玉城霞。清丽中竟带了几分豪气,真正女中罕见。我听着甚好,不知陛下和太子殿下,以及诸位感觉如何?”说话的正是首辅高辉的妇人许氏。

林蘅若含笑拜谢,“许夫人谬赞了。臣女拙作,供陛下,太子殿下和众位夫人小姐们一笑罢了。”

此时久未出声的太子忽然举目凝视她,问道,“林小姐会吹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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