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人生乐在相知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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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首转顾她,眼前浮现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仅仅想着,便已经令我的心跳悸动而纷乱。

我的目光落在别处,声音空幻,我想笑容亦如此罢,“有。她救我性命,对我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全然信赖我的人。有时候,我觉得她的目光似乎能穿过我这具残缺的身体,忽略掉我卑微的身份,直达我灵魂的最深处,那个原本的周元承只有她一个人能懂得,并且愿意欣赏。这是知遇之恩,作为回报,我想我愿意做任何事,包括为她而死。”

当然,我喜欢的人眼下并不需要我的命,只是需要我再度离开而已。

这年的夏天炎热而漫长,已过了伏天,暑热依旧没有散去。

在内廷中,陛下的孕事自然是头等大事。她此番有孕全然不同于怀荣王之时,从最初的频繁害喜,呕吐不止到浑身不适,情绪也变得起伏而易怒。

我因此迟迟没有向她提出赴大同府一事,她自然也未对我下令,可我心里隐约觉得,她还是在等待我主动向她请旨。

一日,我正与孙泽淳在核对入夏以来宫中用度及经厂为陛下有孕祈福所校印刊发的五百份南藏经。养心殿的内侍匆忙来找我,只说陛下正在为政事大发雷霆,婉芷等人皆劝慰不得。

婉芷正在养心殿外等我,神色焦虑,甫一看到我道了声,“你可来了。”拉着我絮絮讲述,“今儿午膳时食欲好,进了一碗的碧梗粥并一个鸭肉卷子,小憩了一会儿才起来,结果看了一会子奏疏,不知为什么就动了气,把午膳进的全吐了。这会儿独自生闷气呢,也不叫人进去。”

我忙要进暖阁,她又一把拉住我低声道,“好似和秦家的事有关,才刚生气的时候问了一句,元承去哪儿了。我才吩咐人把你叫回来的,如今也只有你劝的了。”

我对她颌首,一壁进了暖阁。见她闷闷的歪在榻上,身旁围了四只黄花梨冰鉴,上头湃了新鲜的瓜果,室内散着舒爽的凉意和甜淡的果香。

我向她行礼,起身时将那些冰鉴挪远了些。

她安静的看着,半晌懒懒说道,“你还是朕身边近臣呢,一天到晚连个影子都不见,真是官做大了,把这些服侍人的活都派给旁人。”

我对她微笑,指着冰块上的洞庭枇杷说,“今年东山的枇杷很甜,陛下要不要尝尝?”

她略一点头,之后看着我在双狮绣球盆中盥洗了手,擦拭干净,一颗颗为她剥枇杷,才薄露笑意道,“你如今胆子也大了,朕问你的话,你都敢避而不回。”

我笑着应她,“臣不敢。只是臣说了陛下也记不住。您昨日吩咐要查验经厂校刊的经文,臣不敢耽搁从早起便一直在做这事。您若是怪罪臣没过来伺候,臣也无话可说。”

她哦了一声,随意拿起一颗枇杷尝了一口,蹙眉说道,“好甜。”

我不禁笑问,“甜还不好么?”

“朕近日只想吃酸的,这么腻的东西没胃口吃。都赏了你罢。朕记得你算喜欢吃甜食。”

我垂目莞尔,内心有一阵喜悦,少顷答她道,“臣听人说酸儿辣女,陛下大约怀的又是位皇子罢。臣先恭喜陛下。”

“谁稀罕皇子?再多一个和蕴宪一道争皇位?还是可着劲的让秦家挑,哪个才是他中意的储君?”她提高声音,疾速说道,随后朝案上努嘴,示意我去看上面摆着的奏疏。

我净了手,去看奏疏,原来是都御史赵循上书质疑刑部近日审定的一桩案件,内容为秦太岳的庶子秦启闱在宵禁时分携伎归家,中途伎堕车而亡。

刑部勘验时明知伎者身上有诸多不明伤痕,还是将其定为病发身亡,匆匆结案。赵循认为此案应会同大理寺并都察院再审,否则就是有包庇勋戚之嫌。

“赵循也是老糊涂了,大理寺上下都是秦太岳的人,让他们审结果还不是一样。可笑这个老头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揪住秦太岳一个把柄,竟对朕说,若是不彻查此事,他就罢官请辞。”她不屑的言道。

我问道,“陛下决意要查了么?”

她颇有深意的笑着,颌首之后又摇头,“这件事无论怎么查也不过如此了,朕总不能为一个伎者要了秦太岳儿子的命。即便要,也不是现在。不过朕也不想让他太舒服了,总得找个辙给他点教训。”

她定定的看了我片刻,又示意我去看另一封她放在案上的奏疏,却是沈继之母过世,他请旨归阳城丁忧。

我心中了然,她这般暗示,我若再不提去大同府之事确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含笑道,“丁忧三年,沈继的位置怕是又要为首辅大人盯上了。臣与他也算旧时,陛下可否许臣去阳城探望他。”

“是该去看看,代朕看看。告诉他,等他守完制,朕还有用他之处。”她顿了一下,又道,“朕日前准了王玥去大同府巡视军务,你就和他同行罢,这回朕也不给你什么钦差头衔了,凡事都让王玥决定,你从旁照应些便是了。”

闻言,我心头一暖,她还是照拂我的,此举是不想我过于招摇再惹嫉恨。

我向她长揖,“臣领旨,陛下如此关照,臣感激不尽。”

她听后一笑,笑意溢上双眸,“朕的元承是通透之人,除却心地太好,就没旁的缺点了。”

沉吟片刻,她忽然说道,“那日朕当着秦启南的面,故意那般说,你不必介意。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心中清楚。”

这话似酷暑艳阳下忽然吹来一阵凉风,令我心神俱为之沉醉荡漾。她依然是那个愿意信我且懂我的人。

“元承,再等等罢,也许有一天,你就不必再离开内廷,长长久久的陪侍在朕身边,做你真正喜欢做的事。”她悠悠的说着,向我许下了一个未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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