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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太子殿下已离开,只是……”就在长孙无忌愣的当口,长孙冲从房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话说了半截便说不下去了。
“嗯?”长孙无忌没好气地横了长孙冲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眼瞅着自家父亲如此作态,长孙冲自是不敢怠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地道:“父亲,太子殿下临走之际,让人留下了几个大麻袋,孩儿让人打开一看,却是些大活人,还有,啊,还有每个袋子里还装着这东西。”长孙冲边说着边将几张纸递给了长孙无忌。
“啊。”长孙无忌接过那几张纸一看,脸色立马就变了,饶是其心性沉稳,却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来了,整个人也因此哆嗦了起来,就跟打摆子一般——那几张纸赫然是万言书以及供词,毫无疑问,人全都是吴王李恪的人,至于万言书么,显然就是李恪整出来打算鼓动洛阳民众闹事的东西了。
“父亲,此事该如何处置?”长孙冲并不清楚白日里自家父亲与吴王李恪之间的约定,可一见素来沉稳的老父亲竟如此之失态,便已知事情怕是起了不妙的变化,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
长孙无忌并没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挥了下手,示意长孙冲不必多言,自己却在房中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心里头乱成了一团麻,不停地猜测着李贞此举的用意何在,是警告?威胁?还是示好?狂躁之下,额头上的青筋尽暴然而起,浑身上下抖得跟筛糠似的——经此番与李贞详谈之下,长孙无忌在感受到李贞的一定诚意之际,也察觉到了李贞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杀机之所在,他很清楚李贞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物,更不是他长孙无忌能控制在手心之辈,恰恰相反,若是他长孙无忌不肯降服在李贞麾下,即便眼下无事,将来也一准有大难,该何去何从就必须做出个慎重的选择了。
李贞表面上看起来与李世民颇为相似,都是军功赫赫、雄才大略之辈,然则在长孙无忌看来,两者根本就完全不是一回事,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李世民好面子,而李贞重实际,于一时之虚名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就眼光来说,李贞所看到的也比李世民来得深远,相应的,其心中的定见也更根深蒂固,并非外人可以轻易动摇得了的,这样一位君王,一旦掌了权,不是将大唐带向无比的辉煌,便是拖着大唐走向毁灭,这其中哪种可能性更大一些,尚难判断当然了,时至今日,李贞之所作所为基本上都算是朝着振兴大唐在努力,可问题是谁也不敢保证李贞登基之后不会犯下致命的错误,即便长孙无忌这等见识过人之辈,却也一样无法下一个结论。
“父亲……”长孙冲见自家父亲如此狂乱地来回踱步,却良久不一言,不禁有些子急了,紧赶着便低声唤了一句。
“嗯,去,将那些人都处置了,下手干净些。”长孙无忌听到了长孙冲的叫唤,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寒着声下了格杀令。
“啊,这……”长孙冲一听此言,登时便愣了一下,并立马没有领命而去。
“还不快去!”长孙无忌不耐烦地瞪了下眼,惊得长孙冲忙不迭地倒退了一步,紧赶着躬身应了诺,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房去,自去料理相关事宜不提。
“没用的东西!”长孙无忌对于长孙冲的平庸着实不满得很,恨恨地骂了一句,缓步走到榻前,重重地将肥胖的身子砸在了棉被之上,双手按着肿胀的太阳穴,可着劲地揉着,心中的烦闷感不单没有因此而减轻,反倒更盛了几分。
“权,掌权?啊,有了!”长孙无忌突地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扫先前的颓唐之状,粗腰一挺,便即豁然而起,手拈着胸前的长须,径自哈哈大笑了起来,状甚愉悦……
夜已经有些深了,可李世民却依旧无一丝的睡意,依旧在灯光昏暗的懿德殿书房中默默地端坐着,一动不动地,便宛若一座雕像一般,唯有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方显示出李世民那并不平静的内心——一边是承继国祚的儿子,一边是总角之交兼心腹重臣,若真的要有个取舍,其情何堪哉?纵使李世民心性坚韧,也实不愿面对这么个难题,然则李世民却清楚,此事很难以君王的意志为转移,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便是这个道理,而今,李世民除了等着,其实也真没有甚太好的解决办法了。
“叩见陛下。”就在李世民沉思之际,书房里人影一闪,一身黑衣的宫卫副统领吴升不知何时已跪在了房中。
“免了,事情如何了?”李世民听到响动,霍然抬起了头来,眼中精光一闪,强自镇静地问了一句,可话音却不免还是带着一丝的颤音。
吴升自是清除此事之重大,哪敢怠慢,紧赶着便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已回东宫,所留之物长孙府已暗中处置,奴婢等奉命监督,并未插手其间。”
“哦?”李世民眉毛一扬,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霍然而起,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之后,立住了脚,沉吟了一下道:“传朕旨意,朕身体不适,后日之早朝暂缓,何时早朝另行通知,尔下去罢。”
“是,奴婢遵旨。”吴升虽不明白李世民整出这道旨意的用心何在,可哪敢多问,恭敬地应答了一声,一闪身,人已消失不见了。
“哎……”待得吴升退下之后,李世民在书房里默默地站了半晌,而后长叹了一声,拖着脚便行出了书房,由着侍候在书房外的一众宦官们簇拥着转入后宫去了……
贞观十九年十一月十九日,帝下诏取消二十日之早朝,至于何时延迟到何时却没有个明确的旨意,考虑到再过十来天便是新春佳节,这一拖将下来,只怕下一回的早朝已该是新年之后的事情,普通朝臣们自是乐得清闲,一众原本就打算称病不朝的关陇权贵们也因着暂时不用与太子殿下直接冲突而暗自松了口气,此诏一下,满朝皆大欢喜自是不消说之事了罢,至于李贞自己么,倒是无所谓,毕竟移民之事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却也不急于一时,也乐得清闲下来,陪着嫔妃们在东宫后花园里赏赏雪,乐呵一回,也算是享受一把天伦之乐,厮混着也就过了大半天,刚用了午膳,正自寻思着该到何殿去眯上一觉,却见燕十八急匆匆地跑到了近前。
“殿下,万承那小子到了。”燕十八一见到李贞,赶忙行了个礼,满脸子笑意地禀报道。
“哦?这么快?”李贞先前是曾吩咐安西副都督刘七派些火枪兵到洛阳一行,已应付老爷子的盘查,原本以为该是年前才能到,却没想到燕万承等人竟提前了近十日抵达,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个不敢相信的,不由自主地便问了一句。
“是啊,殿下,万承那班小子皆一人三马,轮着骑,可着劲地赶路,打安西到洛阳,竟只走了半个月多一些,还真是生猛。”燕万承乃是燕十八的堂弟,彼此间感情不错,这会儿见李贞生疑,忙解释了一番,言语间颇有为燕万承吹嘘一把的意味在内。
“那好,就都叫到勤德殿好了,本宫见上一见罢。”李贞略一沉吟,笑着便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