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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确实有心思,他这一路都在寻思着当初李贞所言的战略构思,越想就越觉得正确无比,只不过始终未能找到进言的时机罢了,此番闻只高句丽军大举来犯的消息,人虽站在帐内,可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敌后,正暗自盘算着若是此时出奇兵能否奏奇效之事,故此,对于诸将所议之战略李道宗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也就是有心无意地听着罢了,可待得老爷子一问,李道宗可就不能不出言回答了。
“陛下,微臣有一策可得全胜之功,今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借臣精卒五千,以船运至敌后,覆其根本,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请陛下圣裁。”李道宗大步行了出来,略一沉吟,朗声禀报道。
李道宗的话音才刚落,李世民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黑着脸看了李道宗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挥手道:“朕此行乃是吊民伐罪,务必以堂堂正正之师降服贼寇,此事以后休得再提。”李世民话说到这儿,也不给李道宗开口解释的机会,面色一肃,提高了声调道:“诸将听令,即刻回营备战,末时三刻拔营起行,不得有误!”
“末将等谨遵圣命。”诸将见李世民如此说法,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领命不迭,三三两两地散了去,各自回营准备相关事宜不提……
风吹过树梢,出阵阵沙沙的声响,掩盖住了两千隐藏在林子间的轻骑兵们所出的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大将立在小山顶上,借助着树木的遮掩,远眺着山脚下那条小路的尽头,整个人宛若雕像般沉稳,这人便是阿史那社尔,此番乃是奉命率两千突厥族骑兵暗伏于要道上为诱敌之军,在这密林间已潜伏了足足三天有余,早已过了预计中敌寇将至的期限,却始终不曾见到高句丽大军的影子,密林间蚊虫孳生,叮人见血,部众每多抱怨,是时,所携之干粮又已告竭,众人皆曰撤军,然阿史那社尔却从不为所动,始终坚定地立于山顶之上,静候着敌军的到来。
一阵不大的风吹过,隐隐传来了一阵不祥的响动,紧接着山路尽头拐角处的山梁上飞起了大量的鸟儿,阿史那社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如获重释的神色,眼中精光一闪,飞快地冲到了山腰处,对着闻讯聚集过来的手下诸将比划了个准备出击的手势,霎那间,原本寂静的密林顷刻间便活了起来,两千精锐轻骑兵各自翻身上马,严阵以待,等候着出击号角的响起。
“呜呜……”就在高句丽前锋转过山的拐角处,分三列沿着山路前行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兀地在道路两旁的密林间响了起来,紧接着,两千突厥骑兵齐声呐喊着冲出了密林,如同两条怒龙一般将高句丽的四千前锋军切成了数截。
“杀!”从右侧密林间一马当先地杀将出来的阿史纳社尔一马槊挑杀了一名试图冲上来阻挡己方攻势的高句丽勇将,接着弃槊抽刀,人如虎、马如龙般地杀进了乱成一团的高句丽前锋军中,横刀连挥,刀光霍霍间,连杀数人,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杀贼!”众突厥骑兵见自家主将如此英勇,自是士气大振,各自纵马前冲,刀枪并举,顷刻间便已将高句丽前锋大军杀得乱了阵脚,人仰马翻间,损失惨重不已,然则此番前来的高句丽大军毕竟都是精锐之士,尽管一开战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却并没有就此一败涂地,虽是各自为战,却并没因此而彻底陷入溃败,反倒依仗着人数上的优势以及后方不断源源开到的援兵之支持,与冲杀在己方军阵中的突厥骑兵浴血鏖战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处于绝对下风的高句丽大军不单稳住了阵脚,竟已开始要反包围突入阵中的突厥骑兵了。
“撤,快撤!”阿史那社尔眼瞅着手下的骑兵伤亡越来越大,渐渐已有些子冲不动了,自是不敢再迁延,一刀劈杀了面前的一名高句丽骑兵,一扬横刀,高声断喝了一句,率着身边的众骑兵冲出了乱军,向着远处跑去,吃了大亏的高句丽军如何肯放任阿史那社尔如此轻易地逃走,自是各自呐喊着尾随追击了上去,这一追一逃之下,双方很快便冲出了小山谷,沿着大路一前一后地向着云岗方向去了……
一座小山脚下,近十万高句丽大军停在了大路上,而高句丽北部耨萨高延寿则面无表情地策马立在小山顶上,远眺着前方烟尘大起之处,眼中精光闪烁不已——前方战事刚一打响,高延寿不单不曾下令中军增援前军,反倒下令后军缓进,中军各部就地布防,心中正自由于是否要就此撤军之际,却见一骑飞马从前方的山路拐角处冲出,急地向着山顶冲了过来。
那名飞骑冲到了近前,飞快地滚鞍下马,单膝点地,高声禀报道:“报,大将军,前锋受唐军伏兵袭击,我前锋军拼死作战,现已击溃敌军,二将军已率部追击上去了,特派末将前来禀明大将军,请大将军即刻率主力增援!”
高延寿并没有理睬那名将领的请求,而是沉着嗓子问道:“唐军一共来了多少人,是何人领的军,如今逃向何处?”
“禀大将军,唐军人数并不多,约摸两千骑兵,看旗号乃是突厥的降卒,至于领军之将不详,其战斗力一般,虽伏击我前锋军,却反被我前军杀得大败,如今已成溃逃之态。”面对着自家大将军的询问,那名飞骑自是不敢怠慢,飞快地解答了一番。
“突厥骑兵?两千人马?”高延寿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云岗的方向,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猛地一挥手道:“传令下去,全军突进,直捣唐营!”此言一落,呜呜的号角声便即响了起来,近十万高句丽大军放开双腿,沿着道路向前狂奔而去……
“追上去,杀光他们!”高惠真虽说乃是生性好勇斗狠之辈,可好歹也是打了半辈子仗的人物,一向自认战阵高手,向来不肯吃亏,先前被阿史那社尔偷袭了一回,损失了近千人马,心中气急,这便不管不顾地挥军狂追不止,此时眼瞅着阿史那社尔所部兵马丢盔卸甲,不像是假败的样子,更是有了底气,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大军的最前头,不断地高声嘶吼着,下令前军拼命追击,试图赶在阿史那社尔撤回到云岗之前便即歼灭这股胆敢偷袭自己的小部队。
“快撤,快!”阿史那社尔先前还是详败,可到了这会儿人马已乏,竟已是渐渐撑不住了,哪还有半点佯败的样子,已是被高句丽追兵赶得放了羊,眼瞅着转过一个山胛便能抵达目的地,心头登时便是一松,高声吼了一句,率先纵马冲着转过了山胛,背后大群的溃兵也蜂拥着转过了山胛,那等慌乱的架势令紧随其后的高句丽军士气大振,人人嗷嗷叫地便追了上去,大有一举将阿史那社尔所部歼灭于斯之气概,不过么,有气概归有气概,事实上却压根儿就办不到——就在高惠真率军冲出山胛的那一霎那,立马就现远处的山岗上下布满严阵以待的唐军官兵,大吃一惊之余,不得不勒住了狂奔的战马。
“布阵,布阵!”高惠真心知此时绝对不能撤,一旦后撤,被唐军从后头掩杀的结果就是全军崩溃,不单前军要完蛋,便是己方正在急行军赶来的中、后两军也得因被己方败兵冲乱而陷入崩盘,故此,高惠真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勒住了胯下的战马,立即高声下达了一连串的作战命令:“高明亮,率你的人占领右翼山头,高乾濂,率尔部众抢占左翼山包,其余诸部跟本将军原地列阵!”
高惠真所率的前军不愧是精锐之师,作战命令一下达,各部即刻四散布防,不数刻,近六万兵马已经摆出了个初具规模的防守阵型,可令高惠真奇怪的是——对面的唐军虽摆出了一副攻击阵型,却并没有趁己方处于混乱状态时动攻击,而是任由己方摆兵布阵,直到高句丽大军都已经占据了周边的制高点之际,唐军依旧不曾动突击,莫名其妙的高惠真也不敢起攻击,只能是在稳住己方阵脚的情况下,派出飞骑回报自家大哥高延寿。
原本正在挥军急进的高延寿一听前军已在牛栏岗遇到唐军主力,登时就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许多,督军狂赶了一阵,飞快地赶到了两军阵前,指挥全军依山列阵,延绵近三十里,待得全军布阵已定,这才有时间大量一下对面唐军的阵势,却猛然现对面的唐军阵型虽严整,可兵力却并不算太多,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三万余众,其中步骑各半,步军依山而列,骑兵位于两翼,却都没有上马,而是牵马侍立,此阵型虽说是攻击之阵,可稍作变幻便可成为稳固之防守阵式,一时间看不透唐军此举的用意之所在,自也不敢投入攻击,只是下令全军严阵以待,借机调整一下因狂追阿史那社尔所部而导致的人马疲惫,一场大会战已到了一触即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