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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八日,审计署专项审计工作组分赴各地,对各省市国家级重点项目,重点工程,省级财政预算等工作展开审计。由于此次专项审计涉及到重点行业,重点领域,重点工程经济责任监管,行业风气,资金划拔以及财税分成。所以,国务院,中纪委,发改委,财政部都有人员参加。而严宁则率领第二工作组来到了西北,这个凌家的根本之地。在展开审计工作的同时,严宁还肩负着巡视西北,整合资源的重任。
秦川大地,沃野千里,从长安近郊机场到城市中心的国道上,车水马龙,车流如织,时值春耕生产的紧要关头,国道两侧入眼之处尽是一片春耕繁忙的景象。工作组第一站即进入了西北的门户要地秦川省。中央政治局委员,秦川省省委书记唐侃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会见了这个由多部门组成的工作组全体成员,并在长安大酒店设宴欢迎严宁一行。
唐侃的年纪已过六十,非但不见任何老相,反倒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言谈举止和蔼亲切,笑意连连,没有一点省委书记的威严,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邻家的老人。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唐侃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至少严宁知道,唐侃和蔼的面容,亲切的微笑背后隐藏着杀伐果断,自从他到了秦川担任省委书记,打压的凌系干部节节败退,举步唯坚,彰显出极为凌厉的政治手腕。
秦川是西北的门户,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就是这样一个战略要地,一把手的位置居然易主,由此就能够看出当初凌家地位的尴尬。好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太爷虽然退了下去,但仍然是能够决定华夏走势的几个人之一,余威犹存,眼看着凌家在西北的根基竟有被蚕食的意思,顿时发了飙,亲自出面与他的那些硕果仅存的老战友拼杀博奕,总算维持住了颓势。
不过,秦川省委一把手的位置已然易主,被同为红色家族的郝家抢了去,最后落到了郝老曾经的秘书,唐侃的身上,即成事实已成,既使老太爷也无力回天,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氛,静待机会,期望能有机会再挽回劣势。只是,这一等就是七年。如今唐侃经过七年的经营,不说把触角伸入到了秦川每一个角落,至少他在省委占据了绝对优势,地位已然无人可以憾动,打压的省府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对此,省长祁连羽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唐书记,这一道的景像我们是都看到了,秦川大地生机勃勃,发展的是越来越好了。前些年我来过一次长安,前后一对照,变化可是翻天覆地……”酒宴过后,唐侃邀请严宁到宴会厅里的贵宾小厅品茶。贵宾小厅不太大,超过四五个人就会显得有些拥挤,但是布置的很奢华,一色的红木原色家俱,墙上还挂着一张硕大的波斯壁毯,从唐侃轻车熟路的举动看,显然这里是唐侃在长安酒店的一个独立空间。
虽然和唐侃不是一路人,但就事论事,严宁不会否认唐侃在任上取得的成绩,更不会无端的抹煞事实。唐侃在秦川就任七年,借着中央推进西部开发战略的实施,抢抓机遇,迎难而上,使得秦川大地取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正是有了突出的成绩,才使得唐侃在秦川的位子坐的很稳,换届前还进了一步,入选了中央政治局委员,这在西部省份并不多见,由此可见唐侃是老而弥坚。
不过,别看唐侃在秦川的地位稳固,又当选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就是中央高层换届似乎都没能憾动他位置的意思。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代表他就可以就此高枕无忧了。作为郝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唐侃,身上打着郝家的烙印,哪怕及至今日,郝家老爷子已然做古,唐侃也抹煞不掉身上的烙印,这也就意谓着唐侃只能游离于各大政治势力之外,失去了改换门庭的机会。
然而,如今的郝家比之当初的凌家还要迅速地衰败了下去,式微之势已成定局,偏偏在这个时候唐侃又进了一步,造成了主弱仆强的一个局面,引来众多郝家子弟心中的不氛。如此一来,唐侃在郝家的地位很是尴尬。政治是一个群体性的游戏,得不到郝家的支持,高层之中又缺少助力,哪怕唐侃是政治局委员,同样独木难支。
“差远了,差远了,国家战略重心的转移,八百里秦川早就不复盛唐时的盛世景象,比之江南,岭南,甚至是京翼都差的太远了。我这可不是谦虚,从发达程度看,秦川不行,从经济活力看,秦川不行,从群众幸福指数看,秦川更不行。唉!我是尽力了……”唐侃有些唏嘘,心中似乎隐藏着诸多的不甘。不过唐侃也确实不是谦虚,秦川的发展在西北算是独树一帜,但放眼全国可就不够看了,别说是和江南、岭南这些经济高度发达省份比,就是和辽阳、苏南这样的工业集中省份比,都没有任何可比性。不过,唐侃的坦然中也流露出壮心不已的感慨,严宁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不服老的人。
“来,喝杯茶,这年轻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以后就要看你们的了……”本来想奉承唐侃几句,把这次私下的会面尽快的揭过去,然而唐侃自揭短处,倒让严宁不好接下去了,索性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唐侃似乎才从伤感中缓了过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贵宾厅里的沉静,拍了拍严宁的肩膀,满是一副期望的神色,像是长辈的叮嘱,又像是同志般的托付,直让严宁有了一种忍不住想要安慰一个迟暮老人的错觉。
“看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倒把你们年轻人的心都带的没有活力了。行了,今天我就不在这耽误你了,估计有很多人等着见你呢,回京吧,等回京以后,咱们爷俩喝喝茶,下上两盘棋,不亦乐乎啊……”岁月不饶人,转眼间唐侃已渐渐的老了,叱诧风云、满腔豪气在朝气彭勃的严宁面前变成了一句唏嘘,就是想不服老也不行。对于严宁来西北的目的,唐侃很清楚,无非就是来整合凌家力量,打牢根基的。当初凌家势弱,缺少能够主持大局的人才,这才让自己窃据了秦川七年,如今该是退位让贤的时候了。若是再赖着不走,那就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
严宁横空出世,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展露出了极为强劲的政治天赋,若是再年轻几年,唐侃或许还有一搏的斗志。但是现在,换届已经结束,政局已经稳定,一号首长换成了洪玉华,赵北上入了常,凌家又重新焕发了生机,这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的身上。更重要的是唐侃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了,跟严宁一个小辈斗,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倒不如避其锋芒,左右早晚有退下来的一天,倒不如留着精神回京城颐养天年的好,在这一点上,唐侃看得很开。
“唐书记,您已经做的很好了,秦川人民会记着您,凌家也会感激你……”在和凌家敲定巡视西北的细节以后,严宁就开始突击查阅档案,了解凌家在西北的布局,以及干部的详细情况。而二叔刘向军也没闲着,频频与西北通报,帮着自己造势。从此时唐侃退意已生看,显然之前他也是收到了风声,把自己的到来当成了一种政治信号,当成了要账的,在不想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下,果断的选择了退缩。
严宁知道,唐侃的主动配合,不是因为自己,也不是因为凌家,更多地是独木难支的现实,是在宣告着一个巨头时代的终结,宣告着一股政治势力退出了华夏的政治舞台,宦海沉浮,起落无常,从来就不存在永不落幕的政治光环,如果自己走错一步,哪怕是小小的一步,就有可能引发无法弥补的困境。如此,今天的郝家的衰落,或许就是明天凌家的预演。
“呵呵,有了你这句评语,我就不怕刘老拿拐棍敲我的脑袋了,也不怕没脸去见老首长了……”严宁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与平时同事、朋友间的客套话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这平实的话语让转身离开的唐侃随之微微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轻轻地自嘲了一番,拖着沉重的脚步,厚重的身形渐渐的没入了房间的尽头。
“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望着渐渐从视线中消失的唐侃,严宁轻轻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丝毫没有兵不血刃收复失地的兴奋劲儿,或者说严宁压根就没有逼走唐侃的意思,毕竟在上面支持有限,下面配合不力的情况下,唐侃能够一点一点改变局面,将秦川焕发出勃勃生机来实属不易,换上凌家线上的干部,不见得能比他做的好。至少严宁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准备会见的这位领导身上能不能掏出点干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