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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然默默无语的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完全不痛……这是,在梦中?
更奇怪的是,她怎么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云丫头,来得真快啊。”
蓦然一个熟悉的苍老睿智声音,温和的在她背后响起。
洛然微微眯起黑瞳,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心下雪亮,知道她现在的这种情况,跟说话的这个人有必然的关系。
“天机子前辈。”她眯着黑瞳,似笑非笑的欠身对出现的天机子行了一礼,“您这是,意欲何为?”
她很直接很干脆的直奔正题。
她实在是懒得跟这老家伙绕圈子似的多费唇舌来确定他的企图。
“呵呵……没什么,老夫此行,不过是为了御兰台先辈的不肖后裔求份情罢了——老夫希望,云丫头你,不要赶尽杀绝。”天机子高深莫测一笑,伸手抚了抚自己银白色的胡子,悠然怡然,完全没有给人求情的谦卑。
“……朱砂,跟御兰台有关系?”
洛然眯了眯黑瞳,一道锋利的寒光迅速在眼底闪过,非常确定的问。
——并不是她特别聪明,又或者是她有预知能力或者读心术,知道天机子心里所想的,而是因为,她目前只跟一个人仇深似海。
天机子求情,也只能是给那一个人求情了。
“是,小丫头你很聪明。”天机子倒是为洛然的洞若观火微微的诧异了一下,倒是坦坦荡荡的承认了,“朱砂的先祖,是御兰台七十二代台主,对天地苍生,有大功德,老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最后一丁点血脉灭绝。”
“……血脉灭绝?不是还有墨珣?她的族人应该也还有不少吧?前辈,你这意思让我很不懂。”
洛然狡猾的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直接对天机子的话作出回应。
——她是绝无可能放过朱砂的。
更何况,那毒女人中了虞美人之毒,她又没有一个像皇甫夜那样为她拼命寻找解药的真心人,解毒的机会渺茫无比,就是不杀她也留不下什么种,她又何必为了让这么个毒妇活着继续恶心着自己?
“……墨珣,他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而赫连一族最后的血脉,已经被他为你屠杀干净,只剩下他与朱砂,以及那个孩子了。”天机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点到即止,“当然,你放心,不是他的生育有什么问题。”
他已经预见到墨珣未来的命运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得不到她,此生都不会娶妻生子了。
洛然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不过,她倒是捕捉到了天机子这番话中的另外的两个重点,微微一愣后,俏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她出事后,墨珣居然……居然为她屠杀了自己的族人?
他对她的感情……竟然已经深到这种令人震撼的地步了?
还有,天机子的求情重点是——
“前辈,你的意思是,让我保下那个孩子?”她暂且压下墨珣对自己感情的震惊,蹙眉看着天机子,有些不悦:“前辈,您认为,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么?”
虽然说她一直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一犯我,必定十倍奉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要斩草除根”的原则,但,造孽的人是朱砂,那个孩子不过是个朱砂手中可怜的棋子,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为什么要迁怒他而置他于死地?
再说了,那个孩子……可是墨珣自己的儿子,即使他对那孩子的母亲从来没有感情,还是被朱砂算计了的,但对自己的血脉,总不会不管不顾吧?
她相信,墨珣不是那样的人。
“……小丫头,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那个孩子……算了,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吧,看完了你就明白了。”
天机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欲言又止,袖子一拂,一团五彩斑斓的柔和光团凭空而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击中了洛然。
洛然大骇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再度失去了意识……
……
洛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身体的本尊悲剧女死亡之后,并没有她魂穿过来冒名顶替的梦。
梦里,悲剧女被鸡骨头卡死后,代替她嫁过去给皇甫夜的,就是云如烟。世上,从此无人记得云家嫡长女云洛然。
不过,云如烟嫁过去的时候,依然是侧妃的名分,不痛的是,皇甫夜却只娶了她,并不像她当日与他大婚之时还一起纳了三位侧妃。
同样不变的是,皇甫夜没有与云如烟拜堂。
新婚之夜,也没有入洞房,而是直奔后山禁地而去——洛然如同一个局外人,在观看一场漫长的电影一样,第一次知道,摄政王王府还有一个这么美丽幽雅的地方。
而那里的女主人,就是朱砂。
她看着皇甫夜如何在人前表现着宠爱云如烟,如何在背后真心的宠爱朱砂,看着朱砂出现在云如烟面前如何耀武扬威,没有王妃之名,甚至连侍妾之名都没有,就能将摄政王府唯一的侧妃给践踏到泥土里。
看着她设计墨珣,得到一个儿子,偷龙转凤;看着大腹便便的云如烟,被朱砂抱着襁褓,笑颜如花的让皇甫夜亲手将云如烟推入冰冷的湖水之中,一尸两命。
更看着朱砂,如何利用皇甫夜的信任与喜欢,还有明若镜的死心塌地,墨珣给予的虽然不多却关键的帮忙,挑起恒月皇朝大乱,用民心与舆论逼迫皇甫夜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然后娶她为后,赐封那个偷龙转凤而来的孩子为太子。
朱砂入宫为后的第七天,小皇帝与年轻的皇太后‘暴病身亡’——朱砂亲自下的药,让两人都突发怪病,身体腐烂着死去,有明若镜的帮忙以及墨珣的掩护……她竟然没有在那个智冠天下的恒月战神面前露出破绽,即使有,也被明若镜给抹去,因为他是皇甫夜最好的兄弟。
无意中发现了朱砂真实身份秘密的青凌,就是被明若镜给杀掉的。
皇甫夜,从来不曾对明若镜提防过。
皇甫夜在四十五岁那年,才正式突破了先天境界,随后宣布大病退位,归隐海外,朱砂不愿放下所有,是以,同年,年轻的太子登基,她成了皇太后。
恒月皇室的其余血脉,在皇甫夜离开恒月皇朝之后,被朱砂无声无息的灭绝,许许多多的赫连族人改头换面出现在恒月朝堂之上,将大半个官场经营得滴水不漏。
就是皇甫夜偶尔回来一次,也不曾发现端倪。
恒月皇室的皇族,也仅仅只剩下了年轻的皇帝这一支是‘正统’——朱砂在皇帝的嫡长子出生之后,就正式告诉了年轻皇帝自己的真正身世,告诫他,改朝换代时机未到,需要忍忍数代,至此,恒月皇室已经完全被人窃取。
一百三十年后,皇甫夜至少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出现后,朱砂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动用了最后的底牌,御兰台的给予的那块九龙玉佩,正式宣布改朝换代,光复前朝赫连皇族的荣光。
同年,朱砂没有遗憾,含笑而终。
洛然的梦,就到这里戛然而止,她不知道最后皇甫夜知道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改朝换代之后的那个皇朝最后又是怎么样的下场,她只知道,这么一场梦看下来,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令她触目惊心不已!
朱砂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那城府与心计手段,还有美貌,简直就是堪称妖孽了!
可以说,如果没有出现她这个变数的话,朱砂的这一生,堪称卧底传奇,不,应该说是神话。
洛然就是在这种心惊的认知中清醒过来的。
她撑着脑袋从床榻上坐起,脸色微微苍白,眼神迷惘而略带些许无法掩饰的惊惧之色。
微微的闭了闭眼,她强自静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恢复正常,冷静了下来。
“来人。”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脆声喊道。
“主子,有何吩咐?”门外守候的两名药王谷医女,恭敬的应声推门而入。
就是在内室内照看着粉嫩小包子的瑶溪,也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准备热水伺候我沐浴,瑶溪,你去请天机子前辈过来我这里一趟,记得准备一席酒菜,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洛然强硬的命令道——(古代的坐月子期间是不能洗澡的,但是现代吧,医生是建议产后洗澡的,洛然大人是现代人,当然要洗白白了)既然她不能出这个院子,就让那个老家伙亲自过来吧!
“主子,沐浴此事万万不可,太上老祖吩咐了,您还不能见风,也不能……”
“这是我的命令!我也是医者,难道你们认为,我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洛然傲然的抬高精巧的下巴,黑瞳棱光萦绕,气场强大得令包括瑶溪在内的三女都脸色为之一白,生不起反抗之心。
哼,她之前是除了吃喝睡,没精力搭理其他事情,现在有了,第一时间当然是要重头到尾的把自己清洁一场了,像那些湿帕子擦擦身神马的,怎么够呢,她才不要带着一身的异味见客!
“可是,主子……”
瑶溪苦着脸,可怜兮兮的,却接到洛然一个眼刀,立即消停了,打消了劝阻的心思——其实她也知道,药王谷里面的人关于这个孕妇产后月子期间是否能洗浴这个问题,分成两派的。
一个主张不行,一个却主张可以。
她觉得吧,有些事情,还是听从传统的没大错,至少没啥风险……可是,既然自家主子都这么自信的下了命令了,她反对也没用。
恰巧,尊主大人跟老祖宗大人,也会这方面的主拥护者……嗯,她想,听尊主大人跟老祖宗的应该没错的。
想到这里,瑶溪心平了,也不那么气恼担心了,对两个医女使了个眼色,就一起退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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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荫下,天机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吁出一口长气。
几碟小菜,一壶清酒,自得自乐的自斟自饮的云峥,听到动静,这才抬起眼皮,淡淡地撩了老家伙一眼,饶有兴致的道:“唷,醒啦,如何,事情都办完了?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还有些尾巴没扫干净。”
天机子站起身体,轻轻的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从容悠闲的向云峥走了过去,“你这酒,就自己喝吧,那小丫头那里的美酒,绝对比你的好。”他笑得意味深长。
“哦……你的意思是,我们家云丫头,会来邀请你去小酌几杯?”云峥眼神一闪,就明白了天机子潜藏的意思。
天机子端起自己那一杯早已经冷掉了的冷茶,不紧不慢地啜饮了一口,“你有话要我带给她?”
“那倒没有,只是……好奇。”云峥耸了耸肩,倒是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有些秘密不是他能知道的,怎么问天机子这老不死的都不会说的,他没必要浪费口水去纠结这个。
“不过,你倒是可以给我看好她,她还在用药,不能碰酒。”仿佛想起了什么,云峥皱着眉头吩咐。
“小丫头的医术不错,这个忌讳还用不着你提醒。”天机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此间事了,让我去你药王谷圣地叨扰叨扰?”
他本源损耗过大,去了那地方疗伤效果比较好,也比较容易补回来,若是幸运一点,还能补回十几二十年的寿命。
“唔……看在你这次是为我们家云丫头受的伤,可以,就不收你什么代价了。”云峥扫了他一眼,倒是很干脆的点头了。
有些人情啊,是能还就还啊。
“谢了。”天机子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与暖意,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云峥一杯——药王谷圣地,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地方,虽然说他这次援救云小丫头,让药王谷欠下了自己的大人情,但这份人情,还比不上那圣地的价值。
那圣地,可是药王谷的气运所在之地,天道眷顾的奇迹之所。
让他一个外人,而且还是半圣的人进去,会吸取消耗掉药王谷的一部分气运的……
药王谷自建立的近两万多年来,就从来没有让除了历代谷主的人进去过……
“不用客气,小丫头没死,药王谷的气运也增加了不少不是?”云峥狡猾一笑,举杯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
他以为他是为毛答应得那么痛快呢!
交情归交情,人情还人情,他总不能冒着损害药王谷根基
天机子恍然,是了,那个小丫头所得到的大功德与气运,由于她是药王谷中人的身份,她没死的话,相当一部分会源源不绝的降临到药王谷身上……
“云狐狸。”
他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声。
忽然身后风声顿起——
“天机子老祖,我们家主子说有要事相商,已经预备了一席美酒佳肴,可否请您移步?”瑶溪毕恭毕敬的出现在两人身后,弯腰行礼。
“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天机子,毫不意外的爽快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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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到的时候,洛然刚刚沐浴出来。
绞得半干的头发就这样披散在背后,仅仅用一条月白色的菱纱松松的束着,这样就见客其实是很失礼的,但洛然这样,看起来确实极为自然而清爽,配着她的气度,风华自生,反而令人自动忽略了她的失礼之处。
而且,洛然见的是什么人?
天机子这种数千岁的老家伙,又怎么会计较这些世俗礼仪?只要不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就行了。
“前辈,请坐。”
洛然优雅的福身恭请他入座,一边挥手示意旁边等候的瑶溪与两名刚刚伺候完自己沐浴的医女退下去,“几样简陋菜式,前辈就赏脸用几口吧。”
“小丫头,气色不错,看来,你恢复得很好。”天机子豁达的“哈哈”一笑,就直接落了座,自顾自的抓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香浓郁的美酒,一口饮下去,赞叹道:“好酒!”
洛然微微一笑,端坐而下,不言不语,黑瞳闪烁着捉摸不透的暗涌,淡定地看着天机子连喝了好几杯。
她在等天机子自己开口。
在谈判局之中,先开口的人通常都是占据下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