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七章、威胁利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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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找他,他明白决非偶然,虽然表面看上去七哥并不害怕什么,但感到自己的调查一定是刺痛了他的要害。

如果警方重新立案侦查,无论这些人是否有新的犯罪事实,查到一定时候,必定要反过来追查过去负责案子的责任,甚至于追究刑事责任。

下班后,走进家门刚放下包,妻子把饭菜端上桌了,他正要洗手吃饭,市委副书记王建新的电话紧跟着就打到了他家里。

复杂的人事关系,干部连干部,亲戚套亲戚,人人都清楚,却人人说不清。许多人苦心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什么事你一叫真,弄不好就把自己扯进去,陷入泥潭。

眼下,对于为市委主要领导服务了十多年的秘书,市委副书记的话很简单,只几句,也是关于七哥的事,他认为最要紧的是要作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顾大局!

至于调查“黑社会”的事,认真起来势必造成恶劣影响,有损执法机关形象,可以低调处理,既要告诫那些胆大包天的娱乐场所经营者守法,更要说服**代表和当事人不要到处告状,再给些钱,老百姓告状为什么?多数还不是为了钱——经济损失嘛!

但是,程贵阳却不这样认为,他手拿电话,尽量委婉地说:“王书记,我不是没事找事干,我是看人家有冤情……”

王书记传过来的话就有些变味了,他没让秘书把话说完,不客气地截断他,说:“有冤情,有冤情的人多着呢!你一个秘书管得过来吗?你是‘包青天”哪?”

王书记有这样一个习惯,他的话在市里不允许有不同声音,原市委书记都让他三分。他甚至暗示,他管不了那个**代表和老百姓,但他能管得了程贵阳。

他从来不认为市委任免一个干部存在着什么合法不合法的问题。因为他本人就是管干部的市委副书记,办一个干部任免,似乎就象把一份文件从一个抽屉换到另一个抽屉一样只需举手之劳。

他撂电话前,最后给程贵阳的话是:“你再想想,是维护大局和社会稳定重要,还是一个其他重要?”他的意思是,你这么一整,市里多年来的经济发展势必要毁在你手里。

说完,不等回答,电话“喀嚓”一声撂了。

程贵阳想对着话筒大声喊:我认为,维护法律尊严和老百姓利益才是真正的大局,真正的党性!

可他没有敢喊。喊了,市委副书记也听不见了。

一时间,程贵阳脸色铁青。妻子叫他吃饭,他回头一句“不吃了”,进卧室休息去了。

这一幕,再一次深深地刺痛了程贵阳,第二天上班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百姓心中一杆秤明白着呐。个别“长”们只不过是些将灵魂抵押给夜总会、娱乐城老板的木偶。

在一些人看来,象郑老爷子——那位值得共和国尊敬的老军人一家老少这样的情况,如果不走点“歪门左道”,他们就是喊出大天来,眼睛喊出血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到底是谁的耻辱?!

第二次采访整整进行了一天时间,中午吃饭只用了半小时。

前市委书记秘书一旦打开封存的记忆,完全忘记了自己眼下的身份和环境,滔滔不绝,不用提问。直到他把一件事讲完,发现天色已晚,看来,应该结束了。

黄昏的时候柳雅致站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的感觉在脸上流露出来,开始收拾记事本和录音机,带程贵阳的看守已经进来了,程贵阳默默无言地向门口走去,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一只脚还在门里,他突然回头站住了:

“记者,如果你有机会看到罗本强,告诉他,我对不起罗书记。也对不起他和他们全家。”

想想又说,“罗书记如果地下有知的话,他恨我归恨我,但我相信他气消了之后也能原谅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另一只脚随即跨出门外,沉重的铁镣声在走廊里拖出很响很响的声音,越去越远……

后来柳雅致在采访吴荣贵时,吴荣贵说:“我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虽说念了个初中,但跟程贵阳没法比,人家是自学成才,有思想,有能力,能文能武,全才!反正我是佩服得紧!

你采访他了,就不用采访我了,他说的就等于我说的,他的想法也就是我的想法,只是我不会像他那么会表达罢了。我就说一句话:他不是为了自个儿。他要为自个,完全可以过一个体面的生活,不像我们没吃没穿,下岗摆摊又挨熊。

不管他当市委秘书,还是写他的文章,都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坐在办公室或家里敲敲打打就行了,就来钱,衣食无忧,日子不愁。可最后他还是那么干了,为啥?我也不知道他为啥,反正我就知道他不是为自己!”

普普通通的话,大直话,反倒让女记者很感动。

是啊!谁能反驳说程贵阳没罪?

谁又能说他为自己犯罪?

但是她清楚下笔的时候就不能这么说了,否则,她的文字无疑废纸一堆,白费劲。

可是出于一个记者的良心或者说良知,她又想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写出来,管它能发表不能发表,管它白费劲还是不白费劲。

******************那天早晨,细雨绵绵,天阴得很黑。女记者上班路上在市府门前认出了程贵阳说的那个郑老爷子,还有老太太。

又是一年多了,雨水中一家人仍然返回来跪在那里继续凄惨地向天伸着双手,打伞围观的市民走了一批又围上一批,几天几夜常常有人管,但老人一家还是没有达到要求,因此就象干部们上班似的,也有点象农村守夜,三四天了不离市政府门前,天已经冷了,晚上一家**概就睡在花坛的空地上,天亮再接着哭叫和要求。

叫得人心里发酸,不断有人挤上前打听。

柳雅致一眼认出了郑老爷子。

但对方不认识她。

风雨已经把老人一家涂抹得不成样子,活像是讨要的乞丐,认出郑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那一刻,女记者自己一阵慌乱,原打算拉一家离开那个地方,到她办公室说说话,老人不动。

一晃就是一年几个月过去了,程贵阳没有去福民乡看望过他们,也没有给他们任何“说法”,此时此刻柳雅致能够感觉到老人家的失望程度,可眼看着她们就在雨水里淋着没人管又于心不忍。

后来老人告诉她,孙女死了。

“死了?!”一惊。

“死了。”老人点头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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