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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云不悔醒来得晚,或许是知道云瑶航运没救了,她也不似平日那么忧心忡忡,冰月心想,她是放弃了。没人知道云不悔心想什么,她看起来很平静,并不似前几日那般心焦,迷茫和恐惧,她似乎已接受了云瑶航运要江山易主的事实,冰月想她究竟怎么想,可她不敢问。

云不悔醒来后,一直在赏梅花。

程慕白在睡懒觉,窗口全开,她裹着一件雪白的大氅,神色安宁,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沉静中带着几分笑意,温柔又柔软,如浸泡在暖水中的梅花。暖炉上点着沉水香,室内有着冷香,夹着本来的冷梅的香气,异常好闻,冰月和灵溪、灵心不敢打扰她,只是远远地看着。

她看梅似乎看痴了。

灵心去小厨房看了一会儿药,天气冷总要熬一些补气的药膳给程慕白和云不悔补补身子,她见门就拍着大氅抖落大氅上的雪花,一边拍着一边抱怨这鬼天气。真的太冷,冷得刺骨,寒风扑面有一种要刮开血肉的感觉。

“小点声,别吵着世子。”灵溪轻声说道,冰月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她心里全是云瑶航运的事情,自从云不悔说云瑶没救后,她一直心焦恐惧,怕云不悔失望,怕云不悔失落,也怕自己失望,难过。

她们在那么的小的时候就试图和豺狼做交易,自己这一身柔软的骨头被锻炼得尖锐,硬朗,她们对云瑶的珍惜,超乎常人,真的很珍惜,很珍惜。

“冰月,你怎么不去劝世子妃回内室,她坐在窗边都一个多时辰,天气这么冷,别冻着了。”灵心说道,不满地看向冰月,冰月看向云不悔的方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劝云不悔吗?

若是能劝云不悔的话,她还会坐在这里吗?她知道云不悔在想什么,可能是在哀悼云瑶,哀悼这么多天来她们为之付出的心血。

这是一种无法言诉的悲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所珍惜的一切被夺走。

小姐,她说不在乎,其实,她是很在意的吧。

黑鹰到底和她提了什么要求,她却无法忍受而拒绝,以她的性格,不管多严苛的条件,她都会同意的。

灵溪和灵心见冰月无动于衷,她们更是不好劝了,倒是程慕白醒来的时候,云不悔关了窗,掩去屋外的严寒,只余下一室的冷香。

冰月很想劝云不悔,若实在没法子,把实情和世子说一遍吧,说不定世子有钱,能给她几百两,他们都成亲了,世子的便是她的。可云不悔却知道皓月居的账面多少,绝对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云不悔也曾考虑到和程佑天借,可楼摇光探索过一次,程佑天不借,这太简单了,他和赤水航运的老板是好兄弟,他们在一起算计着怎么吞并了云瑶航运,自是不会借钱给她。

她去找程佑天,也是碰壁,索性就不去了。

程家商行。

程家商行在主事者是王爷和程佑天,如今天气冷,王爷在府中不出门,大多事情都是程佑天决定,云瑶航运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也关注,从云瑶有危机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等着一个机会。

他等着更加壮大程家商行,他对航运本就很有兴趣,当年程家商行成绩斐然,拥有一笔很大的流动资金,他对航运也很有兴趣,很想开始搞航运。那时候凤城就一个赤水航运独大,他和赤水航运的少爷又是好朋友,摸到许多门路,只可惜,王爷不愿意涉足航运,风险太大,且资金投入也太大,王爷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于是程佑天就打消了涉足航运的打算。

如今,云瑶出现危机,凤城内能资助云瑶的商行,程家商行算一家。赤水航运的少东家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不要他出面资助云瑶,因为云不悔最近到处借钱,几乎有过生意往来的商家都借钱,借到的数目不大。程佑天分析了云瑶所有的营运情况和资金流动,判断云瑶撑不过正月就要宣布瓦解。

他和赤水航运的少东家陈家宁一起拦截能资助她的商行和钱庄,截断云不悔的后路。

他和王爷仔细琢磨过,程家商行完全可以吞并云瑶商行的一半,所以他和陈家宁一起打算拿下云瑶航运,程家商行和赤水航运联合一起吞并云瑶。光靠赤水航运一家也无法吞并,程佑天和陈家宁是一拍即合,所以他们一直等着云瑶撑不下去。

风雪天,地面积雪后,陈家宁到程家商行来找程佑天。

两人到书房,关起了门,陈家宁说,“我听到一个消息,黑鹰对云瑶航运也很有兴趣,你听说过没有?”

陈家宁是一名斯文的青年,眉目灵活,清秀俊朗,是个很符合凤城男子特点的青年,一身文气,眼眸中透出精明锐利来,他是这一次拦截云瑶航运最大幕后推手。

“黑鹰,名震西北的黑鹰?”

“是,就是他。”陈家宁说,一拍书桌,“我听到消息,昨日云瑶夫人带了人去见黑鹰,两人谈不拢,所以目前情况不知,我有一个兄弟听到消息,他说黑鹰想要吞并云瑶,你怎么看?”

程佑天眯起眼眸,锐利的目光如刀锋一样射出来,他不免握紧了拳头,“他是西北的霸主,怎么把触角伸到南方来?况且,他的行业和航运全无关系,他也没理由要吞并云瑶。矿业才是他的根本,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家大业大还打我们的主意。”

“你别忘了,黑鹰的矿业触角早就伸到凤城,凤城准确来说属于北方,还算是他的领土,他要征服也无不可,只是……若是有他竞争,云瑶这块肥肉,我们是吞不下。”陈家宁忧心忡忡,精明的眼睛有了几分算计,他说,“不如我们去找他谈,他是西北边陲长大的男人,做的都是矿业、马场的生意,若是吞并云瑶,一时半会也不能熟悉运营,若是有我们帮忙,这情况就不太一样,云瑶是天下最大的航运,三家分食,算起来也是一块肥肉,你说呢?”

程佑天蹙眉,商场的事情说不准,本以为这是凤城内的战斗,可没想到对云瑶感兴趣的人如此之多,黑鹰也要插一脚,他们凭实力是拼不过黑鹰,只能靠着他们是凤城人,赤水航运又有系统的管理方案,熟悉航运的运营,否则,他们也没有优势。程佑天抿唇,“我们就不能说服他退出吗?”

陈家宁说,“黑鹰此人,听过他的名号的人多了去,可有几人能和他见过面,说过话,你说云瑶夫人亲自去见他,这生意还谈不拢,可见他拿下的云瑶航运的决心多大,他们如何说服他退出,如今就希望他和云瑶夫人谈崩了,我们能有可趁之机,若是要他完全放弃,这不可能。”

程佑天眯起眼睛,“不可能么?官是官,民是民,民不和官斗,凭他再横,他也只是西北横行的霸主,这儿可不是他说了算。”

陈家宁不安问看向程佑天,相交多年,他知道程佑天心里想什么。

这也是他的目的。

生意人总是彼此诸多算计,算来算去,都为自己的利益。

陈家宁何尝不想黑鹰退出这一次的竞争,他没有优势,唯独程佑天有,他是皇亲国戚,能给他提供更多的便利,让他在西北更加横行无阻。

陈家宁掩去眼眸中的算计,沉声说,“这件事就靠你了。”

程佑天说,“我没门路,你有人能联系到黑鹰吗?”

陈家宁点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陈家宁联系到黑鹰时,他不见程佑天,且丢下一句话,他对合作没兴趣,他习惯一人独大,这事把程佑天给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铁青。

陈家宁也甚为不解,为什么黑鹰不想和程佑天合作,程佑天是宣王长子,谁都知道,宣王虽退出朝廷纷争,可仍有深远影响,是皇帝是同胞弟弟。

商场最怕你在明,我在暗,如今程佑天在明,黑鹰在暗,不知道黑鹰在哪儿,也不知道他在算计什么,这笔交易从一开始就不平衡,他拒绝了,程佑天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他,总不能去北郡的黑鹰堡。

那不是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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