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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根心里一惊,自己的心事,夏阳怎么看出来呢,把头转过来,不好意思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夏阳眼圈一红,嗒掉下两滴泪珠:“我也想妈妈了……”
夏阳这么一哭,柳根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夏阳……我……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让你想到你妈妈……”
夏阳掏出纸巾,把眼角的泪擦掉,吸了一下鼻子说:“不怪你,我有时候,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想妈妈,我看到你眼里的泪光,不知为何,忽然感受到你是不是也想你的妈妈了。”
“你是不是觉得明天要离开你妈妈了,心里难受呀?”柳根笑了笑问。
夏阳摇摇头,美丽的双眼依然含满泪花说:“我多希望像别人一样,到外地上大学的时候,有妈妈送到车站,可是,我再也不会有妈妈送我了……她……他已经离开我……好久好久……”夏阳的泪珠,又像断了线的珍珠,嗒的从她眼角滚落。
“你妈妈她……”柳根从夏阳的泪珠中猜测出几分。
夏阳又用纸巾擦了擦眼角说:“在我六岁那年,妈妈到南海市出差,再也没回来过。我至今仍然记得在她出差前那天晚上,妈妈穿着漂亮的睡衣,坐在我床边给我讲那列狐在雪地装死偷鱼的童话故事,当时妈妈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那列狐不畏寒冷躺在雪地上装死,是为了养活家里几只小那列狐……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爷爷奶奶告诉我,爸爸到机场送我妈妈了,我撅起小嘴给爷爷奶奶说‘我还没和妈妈告别呢。’……没想到,我说的这句话……我要是知道妈妈再也回不来,打死我也不说那句话……过了很久,大概一年,爸爸在我多次哭闹的逼问下,才说出了实情。原来,我妈妈那次出差到南海,是为了暗访拐卖儿童的组织团伙,我妈妈是个记者。”
说到这里,夏阳止住了哭声,似乎觉得自己妈妈是个记者感到很自豪,她继续往下慢慢给柳根讲她妈妈的故事:
“我是从爸爸及妈妈的同事口中听到的,说我妈妈追查到南海那边的拐卖团伙,从我们省拐走的十几名儿童下落,还没来得及向当地公安报案,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通信方便。妈妈在所住的旅馆被人给谋害了,妈妈携带的相机和胶卷,也被人拿走……至今,还没抓到凶手,我爸爸这些年,只要有到南海出差的机会,他都会争取去,我知道爸爸是为了妈妈才这样的……我爸爸也是个记者。”
柳根静静地听,心像刀绞一样的痛,为夏阳从小失去妈妈感到难过,他觉得自己比夏阳幸福,最起码,自己的爹娘还健在。
夏阳接着说:“本来我想报考医科院校,将来当一名医生,因为我爷爷奶奶和爸爸,身体都不大好,但是,我爸爸在我填报高考志愿时,让我报考新闻传媒专业,要我将来当一名记者,我当时不同意,还和爸爸争论起来,最终,爸爸含着泪给我说‘夏阳,让你成为一名记者,是你妈妈的心愿,在你出生后,你的妈妈就说过,将来要让你当一名有正义感的新闻记者,为众多生活在底层的人呐喊!’。就这样,我遵从了妈妈的遗愿,报考了南海大学新闻传媒专业。”
“夏阳,你真坚强。”这是柳根唯一能说出宽慰夏阳的话。
“柳根哥,你呢?你为何选择七年制本硕连读的临床医学专业?一般大学本科只需要读四年,也就是说,你要比别人多上三年的学。”夏阳话里的意思,是柳根选择的这个专业,要多交三年的学费,她早已看出,柳根家境不是很好,但他却选择了七年的苦读,这里边的原因,夏阳特别感兴趣,或许她遗传了父母职业的特点。
柳根深深的呼了口气,笑了笑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这个决定,是在我读高一的时候下的。那一年的夏天,也就是我初中毕业暑假期间,爹倒在了地里,我和娘用门板抬着爹走了二十几里的山路,到乡卫生院,经医生检查,初步诊断我爹得的是肝硬化,要我们送爹到县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县医院确诊了,爹的确是肝硬化,医生说不好治,只能控制不再继续加重病情,别人没有坏的那部分肝脏再恶化……从此,我爹就没离开过药,西药太贵,爹为了省钱,天天熬中药吃,我眼看着过去那个像山一样的爹,一天天消瘦下去,却不能为他做任何事……就这样,我发誓将来要学医,治好我爹的病,为了这个目标,我的业余生活,除了踢足球外,几乎没有别的,在别人玩耍的时候,我学习。每到周末,一般是周五放学后,我还得骑自行车,从县城赶回去,帮娘做些农活,我们那里缺水,在我返回县城前,要把家里的两个水缸灌满,够家里用一个星期,然后在星期天太阳快要落山时,又骑上自行车往县城赶,每次我都在天快亮时才回到学校……呵呵……整整三年,不管是寒冬风雨还是炎热夏日,每个星期,我都奔波在县城与家相连的那条土路上。有很多次,我累得浑身无力的时候,就会想到我的目标,可以说,是我高一制定将来要学医的这个目标,支撑着我永不停步。可是,当我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却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为什么呀?你为之艰辛付出得到的回报,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夏阳眼含泪花,听到柳根说拿到通知书却要放弃的话,不解的问。
“因为通知书上所列的那些费用,学费、行李费、住宿费、体检费、军训费等等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吓我一跳,那个数字,对我家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柳根表情凝重:“而我爹,基本上已经散失了劳动能力,家里只有娘和年幼的妹妹柳枝,我担心要是自己上大学的话,会把娘给累死,妹妹柳枝也会因此而辍学……”
夏阳紧紧抿住嘴唇,双目含泪,望着柳根眼眶里快要掉下来的泪花,她能从柳根的讲述中,体会到他所过的那种生活。
此时,候车厅快坐满人了,有一大半,都是父母送子女上大学的,每个人身前都是大包小包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快乐的笑容,有说有笑,送孩子的家长,相互间询问各家孩子考取的是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偌大的候车厅,人声鼎沸,乱糟糟的,没人留意柳根和夏阳两人,在这些幸福微笑的人们眼里,仿佛他们两人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