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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日,如同现代版的除夕夜,过的无非是‘团圆’二字。
当然,在此天下大乱分崩离析之际,所谓的‘团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罢了。
所以,才有那么多骗人的谎话,说不论太平还是战乱,都要赶回去一起过这个节。
然而,这句话除了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而外,又有多少人能够实现?
但正因为无法实现,才有人相信。
相信,就是在心中尚留有一丝的信念。没有信念,何谈生趣?
如果将这种‘团圆’延伸到军营,无非是大家有幸能够一起拼命上前杀敌,一起活着回来;然后,彼此能够有幸看到对方第二天仍是一个灶上捧起饭碗,一起吃上一顿饭;饭后呢,有幸一起唠唠嗑。
其实,‘团圆’就这么简单。
然而,谁都清楚,这个‘简单’却并不简单。
在军营里,今天还喘着气,说不定明天上了战场就永远回不来了。
在此人命如草芥的大时代,没有人能够轻易逃脱,所以更多的人选择了麻痹。
有酒,当歌;有肉,当吃;有不痛快,当血溅三尺!
这就是军营里的厮杀汉,有酒有肉,能够饱餐一顿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目前陈诺军营里的粮草不多,那些牛酒也是乡亲们送来的,但他仍是尽力做到让将士们满意。
就在腊日当天,他将所有能够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犒劳了将士,让他们尽情的吃喝。
在大吃大喝一通后,陈诺环视了众将士一眼,知道火候到来,该办的事得办了。
他突然拔刀而出,刀光一闪,顿时将众将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停住了喝酒,停住了吃肉,不发一声的看向他们的主将陈诺。刚才陈诺还与他们说说笑笑,如何突然拔刀相向变了一张脸?
陈诺手举着刀子,扫视了众将士一眼,方才说道:“本将军这些日子忙于城内事务,很少过问营中之事,但有些微情本将军还是有所耳闻的。听说这些天营中一直盛传着军中粮草或缺的事情,还有关于各路救兵之事,既然都已经传出来了,你们或许也想知道其中一二。那好吧,为了以正视听,本将军现在也不妨将此事一并说清楚了,好叫大伙儿知道。”
粮草和救兵之事有关军心的稳定,属于最高机密,一般士兵是无法知道的,上面都是刻意隐瞒的。听陈诺话里的意思是要跟士兵们抖明白了,这关系太过重大,赵雪还以为陈诺喝多了,故而扯了扯他的衣袖。
陈诺没有理会,将眼睛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方才说道:“这第一,关于粮草的事情,本将军可以跟大家细细说来。不瞒诸位,我军自进入修县以来,除了得到广川那边的一二日之粮,还有打赢公孙范一战后所缴获的那些辎重而外,其实粮草一直都是十分的紧张。
不过大伙儿或许要问了,既然只有这么一些粮草,又是如何熬到现在的?当然,这些你们或许知道一二,除了节省而外,当然是禁止浪费。这其中就有一项禁酒令……不过说到这禁酒令,怕是多少有些兔崽子在背后要骂我陈某人一两句吧?嘿嘿,你们也别笑,本来嘛,这酿酒酿酒,酿的可是粮食,能不禁吗?
当然啰,你们或许有疑问,我军不费一刀一枪就接手了修县城,这修县城府库里面多少应该留下些吧?嗨!这事情不说还好,说起来老子就火大,这帮狗官逃命起来不输给大耳贼,就连贪污也是够黑的,除了丢下个破县令大印,什么也没给老子留下……”
众将士听到这里,都是骂起了狗官,为陈诺不平,当然也为自己不平。
不过听陈诺说到什么‘大耳贼’的,场上多人都不知道所指何人,就连赵雪等人也懵了。
人家大耳贼还在平原当县令呢,逃跑尚未闻名天下,他们当然不知道。
陈诺不过随口说到了刘备,也没工夫跟他们解释,接着道:“听我说到这里,大家也应该明白了些吧?这外无救济,内无多余余粮,之所以挺到现在,那还是多亏了城中百姓不时的自发救济,不然我军早就断炊了,何以支撑到现在?
但话说回来,今日,乃腊日,想如此大好的节日,我本不应该说这些丧气的话,但我实在不想隐瞒诸位了。实话说,我军粮草本来不多,也只够这一二日之用,但为了大家吃好喝好,过好这放节日,我是豁出去了,已将所有粮草全都拿出来喂了你们的肚子。所以说,今晚而后,我军之中就再也没有一粒粮食了!”
陈诺此话一出,无异于一颗惊雷,炸得众人眼冒金星,就是刚才的那一丝酒意也被惊醒了。
那些脑子转得快的,早就是杯盏落地,六神无主了。大营里,立即是炸开了锅。
“慌什么!”
陈诺一拎手中的刀子,刀片子一晃,立即将那些人的口给封了起来:“……本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都给我住口!这第一,粮草告磬,你们都是知道了,现在我说这第二件事。
在城池被围之初,我不是已经派出两路人马分别找广川的姚贡姚国相,还有邺城的袁绍袁将军他们要求援兵吗,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就连一支援兵的影子都看不到,所以你们也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个情况了……”
陈诺眼睛缓缓在众人不安的脸上扫过,方才重重一点头:“不错!他们都拒绝了我的要求,以后他们是不可能再派出救兵,我们也别指望外援了!而我们脚下所在的修县,说得难听点,如今已是成了后妈养的孩子了,没人疼没人爱……
有那么好笑吗!你们要清楚,如今的修县除了我们大伙而外,就只剩下城内五六千的住户和眼下的这一座孤城了!可我们的城外,却有数也数不清的蛾贼!他们也想打破我们的城池,冲进城来杀掠一番。眼下我军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而贼人围城不走,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还能意味着什么?许多人都的低下了头颅,有点泄气了。
看来,这次是死定了,不战死也得饿死啊!
但陈诺陈诺告诉他们的不是这些,他将刀一举,猛的往面前木案上一砍,啪的一声,木案一角应声而断。
陈诺举着刀子,眼睛喷火,扫视众人一回,声嘶力竭的喝道:“不错,你们若是龟缩不出城,也还可能凭着腹内的余粮好死赖活的苟延残喘熬个三五天;或者干脆偷偷溜出城去,或许能够逃过一劫,可你们要清楚,这一旦被我逮回来,不说我,就是赵、潘、典三位将军也必不饶尔等性命!”
众人听陈诺一说,都是垂着头耷拉着脑袋,实在没辙了,难道真的只剩下这两条路了?
陈诺目光回收,语气稍稍和缓了些,转而道:“当然,我相信诸位都是好男儿,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会选择苟且偷生!所以,而今留给我们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他目光突然一凶,手中刀指向城外,咬着牙半天蹦出个“杀”字!
这杀字一出,也当真唤醒了那些人的意识。是啊,如其坐而等死,何不出城去与贼人拼杀一番,纵然是,那也是马革裹尸,死而不悔了!
众将士思及此,一人高喊着杀,后面众人都是跟着嘶喊了起来,声势突然壮了起来。
陈诺看了众将士一眼,也知道将士们的情绪被他调动起来了,是可以放心的将他们投之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