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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恼火的是,自己的火铳队还没上场,一场大雨就浇熄了火绳,要不然他现在的皮靴,已经踩在了白龙湖湖畔。
眼光犀利的塌狼瓦已经看出来了,那些汉人的火铳,除了两个射程有三百多步,其他的都是百五十步,虽比角弓射程远,但和三眼火铳相比,堪堪是比不过的。
何况,连发三响的三眼火铳,马上可以当做铁棍使用,一旦被自己手下接近了阵型,哼哼,塌狼瓦咧着厚厚的嘴唇笑的很是得意。
当然,那两杆射程超远的火铳,他是不会放过的,这些汉人的脑袋,他也不会留下,拿到清风谷那边,说不得还能换回大批的粮草美酒。
这次,自己可是占着理来着。
山顶上,雾气蒙蒙的白龙湖畔,雨势渐渐大了,杂役们在石墙后搭起了帐篷,军士们可以在帐篷下冲着山下开火了,噼啪的火铳声交错响起,把鞑子又给打下了山腰。
只有黄汉祥三个低级军官,眼眸里的焦虑,愈发的浓郁了;山上没水,弹丸和震天雷消耗的太快,鞑子要是围而不攻,不出两天,山上就能崩溃了。
几个在雨中呼喊的杂役头目,已经派人开挖大坑了,积攒些雨水,也能顶上一两天的。
“黄旗官,这样不行啊,鞑子要是从其他地方摸上来,哪怕是只有弯刀,咱们也难以抵挡,”站在黄汉祥身边的余山,脑子比杜丁活道,也看出了眼下的困境。
“我知道,但咱们必须坚守到百户大人的援兵到达,看鞑子的狠劲,是不会放过咱们了,”黄汉祥吁了口气,摸摸贴身的防护衣,“决不能让鞑子上得山顶,”
就在余山还想说话的档口,一个消瘦的矮个子溜到了帐篷下,浑身湿漉漉的躬身站在了两人面前,他是一个杂役的小头目,许旺良。
长得鼠目尖耳的许旺良,长长的下巴上一缕胡须,还在滴着水珠,厚重的鞑子皮袄,穿在他身上,显得很是累赘。
“黄旗官,余队官,许旺良参见二位官爷,”耳边不断爆响的铳声,许旺良虽然眼角乱跳,但还是强压镇定,跪倒施礼。
“起来吧,什么军爷的,不定等会我俩就去和阎王爷喝茶了,”黄汉祥摆摆手,让许旺良起来,“军务繁忙,你有话就讲,”
“是,黄旗官,我已经派人把各种物资、工具,连同骡马,全部运到了山洞那边,但大车根本进不去,山洞里面干燥地方也大,是不是马上拆掉运进去?”
“咱们人多,进到山洞饮水却是没有,小人已经派人收集水袋,”许旺良讲起话来,条理清晰,却是让余山高看了一眼。
黄汉祥点了点头,他早先看重的那个山洞,就是因为进洞的那段路难行,易守难攻,要不然粮食火器怎能放在那里。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个最后的藏身地,黄汉祥二话不说地拉着许旺良走出帐篷,牵过两匹战马,“余山,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去就回,”
两人骑马快驰,跑到白龙湖对岸,沿着崎岖的山坡,登上一个山包,沿着山脊往西看,大雨中对面光秃秃的山梁上,赫然出现模糊的洞口。
杂役们正在把一批批骡马,小心地牵过窄窄的山梁,但是二十几辆好容易搬上山的大车,却是被抛掉了,胡乱地丢在山包下。
有了大半天的时间,加上一晚上的收拾,能收集进山洞的东西,杂役们基本上全搬走了。
“好,干的不错,许旺良,杂役队的百人长,今后就你了,”战马上的黄汉祥,虽然浑身湿透,但还是笑呵呵地相当满意;有了山洞里的物资,加上人手齐备,白龙湖今后的石料开采,问题不大。
“谢黄总旗,”歪歪骑在战马上的许旺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仁中闪过一丝光芒。
调转马头,黄汉祥跑远了,许旺良跳下马,叫来几个杂役,告知他们把马车拆开运走,再次上马向黄汉祥追去。
雨势愈发的急切了,豆点大的雨滴劈头砸下,山上山下的双方都暂时收了手,等待着雨后再次接战。
但是,山下的山谷里,塌狼瓦坐在凹陷的石壁下方,臭骂了几个百夫长后,厉声喝令,马上展开攻击,不拿下山顶决不罢休,不能给那些汉人喘气的时间。
就连在山下草原上游弋的五百骑兵,也被他招来了四百,大雨天角弓软塌,那就用弯刀上,八百刀手对付不足百人的汉人,对峙到了这份上,他的脸皮都丢尽了。
塌狼瓦能受到赛音阿拉克济农器重,自然有他用兵的一套,虽然他这里攻势不利,但汉人那里也不会好到哪去。一旦天晴了,那火铳不知道还要伤他多少骑兵。
擒着圆盾的鞑子勇士们,丢下了碍事的铁盾,大雨中高举着弯刀,再次冲向那狭窄的山道。
“彭、彭,”石墙后帐篷里的军士们,在警戒的军士呼喊声中,齐齐出现在石墙边,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火铳,震天雷也先后打了下去。
令余山和杜丁揪心的是,军士手里的火铳,在雨水中开始频频出现哑火的情况,震天雷也剩下最后的一箱了。
再回山洞去搬运弹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而仰面上攻的鞑子,不但把队形拉散开来,爬山的速度也更加快速。
前面的鞑子被弹丸击中,翻滚下山,旁边的鞑子根本就不会看一眼,而是愈发的玩命往上爬,受了伤也毫不在意。
“军弩,瞄准射击,”不得已的余山,大声地下达了命令,一把把军弩被军士摘下,端在了手中;让余山失望的是,雨中射击军弩,准确度更低了。
“呼哈,”一声怪叫从远处传来,两个满身泥浆的鞑子刀手,终于爬到了石墙上,挥刀就翻了过来,刀光闪闪,猝不及防的军士被一刀砍下了脑袋,胸腔里鲜血喷涌。
指挥军士抵抗的杜山,不假思索地掏出怀里的手铳,对着两个鞑子就是一阵乱射,啪啪地打光了八发弹丸,射倒了两个该死的鞑子。
啪啪的手铳声随即在左右响起,配备给旗官的手铳,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三十几个狡猾的鞑子,刚刚翻过石墙,就被打死在墙下,双层皮甲也难抵御重复的打击。
低矮的石墙,已经无法防御越来越多的鞑子了,射光了箭矢的余山,左手拎着手铳,右手拔出弯刀,“弟兄们,鞑子想让我们当奴隶,那是做梦,和他们拼了,”
“拼了,”大部分经历过奴隶屈苦的军士,轰然喊道,“苍凉”拔出了弯刀,把对面扑上来的鞑子迎头劈刀,死了也要带上一个垫背。
疯狂攻击的鞑子,遇上了更为发疯的军士,很快就被砍退了下去,就连远处惊慌的二十来个强壮的杂役们,也在小头目的带领下,扛着石头跑上来,把一块块沉重的黑石料,从石墙上推了下去。
杂役们的加入,无数跳跃翻腾的石头砸下,终于让鞑子们退缩了,大雨也缓和了许多。
“踏踏踏,”骑着驮马的黄汉祥回来了,探查过石洞的他回来时,看到的,是涂满了鲜血的石墙,还有那残存的军士。
一百活生生的军士,就在他往返山洞的时间里,倒在鞑子刀下的,就有三十多人。跟了过来的许旺良,看着那满地的血渍,唬得差点就从马上掉下来。
“许旺良,安排杂役小队,马上转运伤员死者,其他的不要了,”交代了身边许旺良两句,黄汉祥郑重地看着他,“百户那里,我会给你请功,”
“不敢当,小人领命,”面色惨白的许旺良,附身下马,掩去了眼角的喜色,躬声应道。有了拉石料的大车,转运伤员不是太难的时,就是时间紧了些。
趁着鞑子退去修整,黄汉祥和两个队官,集合军士,掩护着赶车的杂役,带走了所有的火器军弩,两顶单兵帐篷,向湖对岸的山洞退去。
和他们一起撤走的,还有三十五名军士的尸首,留在这里,那些疯了的鞑子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两个百人队的杂役里,并不是甘于在山上干三年体力活的,平日里有军士看管严密,但今天可算是找到了溜走的机会。
心思活到有眼力的杂役,借着下雨,早早躲过了众人视线,藏在了湖北岸的乱石堆里,哪怕是被逮回去继续当奴隶,总比死在弯刀下好得多。石墙这里激烈的拼杀声惨叫声,让他们个个万幸不已。
混乱中,没人发现队伍里少了十几个有心眼的同伴。
山谷里,两眼血丝的塌狼瓦,阴沉着脸看着狼狈的刀手们,压抑着内心的爆怒,吩咐亲卫,让众人吃过些肉干养养体力,今天必须攻上山顶。
头顶上的雨势见小,一个时辰后,肯定会雨过天晴的。
就在白龙湖畔血战的时候,王猛、雷孝清的马队已经接近了阿尔泰山东麓,进到草原的第二天,马队在大雨中行进缓慢,但前方的斥候,已经发现了游弋的鞑子骑兵。
这次跟随他们出发的,还有两个传令兵,姚保良、段大民,他俩和另两个大小子,成了杨天受的第二期哨语生。
哨语远距离的使用,让萧夜看到了消息传递的便捷,这次王猛小队里加入的两个传令兵,一个就留在了小队里。
发现鞑子后,王猛小队和雷孝清小队的斥候,带着望远镜前出五里探查,也带上了姚保良;马队则在一处避风的洼地里,等候消息伺机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