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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权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当年曾文正公急流勇退,李合肥强势崛起,朝廷正是出于制衡才会放过曾氏家族,采用以湘治淮的平衡手段,曾文正公才可以全身而退,否则阿父一位曾国藩的吉字营火烧江宁来掩盖太平天国宝藏的事情,朝廷能不秋后算账?!”谭延有些不屑的说道:“曾文正公命好,最重要的是他心中压根就没有想着做权臣,赶上李鸿章替他来顶缸,现在看看李鸿章的下场,是没有被抄家灭族,但却成为比肩秦桧的大汉奸,老来受此打击比抄家灭族好不到哪里去!”
谭钟麟有些踌躇了,他不过是想平平安安的渡过自己的仕宦生涯,顺便为自己的儿子奠定好的政治基础,谋求更大的发展。不过这十年来变化实在是太快,十多年前他还是陕甘总督的时候就自动上书朝廷请求告老还乡医治眼疾,没有想到十年后居然成为疆臣之首。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自小被称作“神童”的三儿子,虽是庶出但时至今日俨然成为谭家日后光耀门楣的顶梁柱。
“安儿,你是想要从帝党和后党之争中从中渔利?”谭钟麟很快便反应过来儿子给朝廷立一敌人的策略从何着手。
“可以这么说,以孩儿的估计,翁同差不多快要走到头了,翁同一倒将会对所谓的帝党予以沉重的打击,孩儿没有将希望放在翁同之帝党,而是放在了当今皇上之帝党……过几天孩儿就要随同荣禄代皇上询问那个几次三番上书皇帝变法的康有为,孩儿以为康有为就是孩儿地希望……”
“安儿。你不是对康有为不屑一顾么?怎么又想招揽他了?他可是翁叔平的人!”
“呵呵,父亲,孩儿对康有为的看法是从来没有变过的,他们成不了什么事,却可以短时间内成一股气候,孩儿也并非是引康有为等人为奥援,他们没有多少真正的力量,只不过是占了大势的优势。但他们并不会使用这种优势!”
谭延觉得自己对康有为的评价有些过了,遂转换话题说道:“孩儿以为康有为和翁叔平也未必是一条心,要知道当年的湖广总督张香涛也曾重用康有为地学生梁启超在上海办报,结果报纸没出几期便关门大吉。孩儿想无论是翁叔平还是张香涛,他们都应该看到康有为所著的《新学伪经考》一书中刘歆古文。无一不伪窜乱王经,而郑康成以下皆为所惑。孩儿与张香涛通信多次,对于这本书张香涛的意见是很大的,翁叔平若是没有这点见识,他也就白当这个状元了!”
谭钟麟思索片刻说道:“这也是不错,难道翁叔平接纳康有为是假?!在胶州湾事件谭延和亨利亲王谈判的时候,天津地“彩云公馆”传过来的消息说翁同终于抛下面子问题主动找到了赫德,问赫德中国是否还有时间去做赫德曾经建议过的中国加强国力的措施?赫德老头说了一句非常实在的话:一切取决于中国能够实实在在的做些什么,如果中国决心明天就可以正正经经的开始改革。今天的损失将会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甲午战争地损失也是一样;然而若是无意推动改革,今天的损失将会毫无意义,就像只是向狼群投掷一片片的肉,使他们暂时不追上来,直到把马累死为止……
听了傅彩云传过来的这段话,谭延觉得赫德这个老头似乎更可爱了些。诚然一个强大的中国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一个过于落后的中国则和那些非洲殖民地一样,经营它还需要付出相当大地代价,英国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消化它工业产品的中国市场。而不是一个落后的大部落。如果把这段话地说话者变成一个中国人,那谭延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将会成为一个非常有远见的政治家,可惜这段话是赫德说的,那只能表明英国不希望中国太过孱弱,让世界上的列强国家蠢蠢欲动。这会危及大英帝国在华传统势力圈的地位。就像俄国对英国地海外殖民政策地挑战一样不过也是从这则情报中,谭延嗅到了翁同的积极转变。这种转变尽管很微不足道,但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几天后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代皇帝考询康有为,这表明翁同已经不满足于当康有为与光绪皇帝之间地传声筒,他要让光绪皇帝更加直观的认识到变革不可避免,而康有为则是最好的鼓吹手。
“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人心隔肚皮,翁叔平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当官的只要对他有用,就算康有为再假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以孩儿估计,翁叔平最好的算盘不过是引康有为为奥援,就算要变法也多是用康有为的嘴来发动,至于如何变法,翁叔平是绝对不会用康有为的……是以孩儿以为翁叔平倒台不是后党所为,也要丧于皇帝和康有为之手!”
谭延当官的起始水平比较高,他一上来就站在父亲的肩膀上和总督一级的人物交往,通过父亲的言传身教才明白高层政治斗争是如何进行的,同时张之洞的徐志祥大参案和进入李鸿章幕府从事外交策略谋划的精力更让他很快的成熟起来。在他看来晚清政坛高层政治博弈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些人物的性格考量,李鸿章、张之洞、翁同、慈禧太后、恭王奕、王文韶,还有接触最多但也最摸不透的荣禄,这些人合纵连横好不热闹,再加上谭延这个狡猾的小政客,才构成了现在晚清高层政坛的局面。
谭延的资历和地位自然是无法来左右大清政坛的方向,但是他却可以凭借自己地资源优势来恰当的对政治方向进行引导。以他现在的成就而言,就是谭钟麟这根政坛老油条也不得不对他的论断信服三分。虽然这样的论断真是有些让人耸人听闻,但衡量半天,谭钟麟还是觉得翁同在政坛上活跃的时间已经真的进入倒计时了。。
“用康有为以起变法更张之功,但却未必会用康有为其人?!”谭钟麟立刻把握到了这中间的猫腻。翁同不是看不出康有为地能力缺陷,如变法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一个在朝廷中一天官都没有当过的人就可以凭着满腔热血干成的,如果放在五十年前谭钟麟也会成为康有为的追随者,可惜久经官场考验的他至少明白这个道理----并不是所有地事情都能够靠热情去完成的,当年他可以仗义执言解恭王奕的危局。也可以打破官场潜规则去得罪慈禧太后生父门下的狗腿子,但他最终还是投靠了慈禧太后,而从某种意义上的政敌到成为慈禧太后的亲信,以至于七老八十眼睛几近失明的情况下,慈禧太后还派出御医到兰州为他治病。这中间的转变唯有他自己和慈禧俩人才能够说得清楚。“关键就在这里,翁叔平期望变法,可是又害怕大变法,他在变法上和康有为还是有太多的不同,甚至可以说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路地!”谭延虽然前生历史几乎考了一百分,对于翁同的“变法之父”名头自然清楚,可惜翁同与康有为性格差异太大了,而他对前生记忆中的历史教科书也是信心不足,干脆否定了这个结论----他在亲历历史。这是一场赌局,赌注就是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他宁可相信自己的判断!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叔平历来谨小慎微,要说他是司马光我信,但要说他是王安石,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谭延笑着说道:“问题是光绪皇帝是没有权位的神宗皇帝,而康有为却是没有做过官地王安石……”
谭钟麟叹了口气摇摇头出乎谭延意料的问道:“你知道荣禄手中的那本《日本变政考》是谁的么?!”
“翁叔平地字估计现在除了孩儿还没有人能够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孩儿没有这个心思来造翁叔平的假,那只有他本人抄录的,不过这本书怎么会跑到荣禄手中去了?这个不对呀……”谭延这才有些迷惑荣禄手中的那本由翁同抄录地《日本变政考》地来源问题。
谭钟麟淡淡的说道:“那是太后地!除了这本书之外,还有两本康有为的书也在太后手中。不过那两本书不是翁叔平亲笔抄录的而已……”
“太后的?!阿父,这有些不大可能……”谭延好像听到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