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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这应算是中国人古今历来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既为规则,便是不可逆的,所以王侯将相的人生成为了光彩夺目中带着些许诟病污点的写照,所为污点,也只不过是一张表面光鲜纸上的些许暇渍,而失败者最大的黑色幽默莫过于杜撰了,总有那么一批道貌岸然的御笔文人以此作为敲门砖,所谓鹰视狼顾的出处大致是有了,后人只在夜里梦中思索诸如司马懿这样可称道的失败者,其实他最大的失败不过是得国不正和一群不肖子孙以及一群害怕司马懿这样失败者的君王们而已。
司马懿可怕吗?不可怕的话,你敢把他放在你的国家吗?
作为一个失败者,杨善游的觉悟还没有上升到历史的残酷冷血的高度,在他想来,也许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奸臣,简简单单该死的前朝余孽,但历史是很好玩的,因为历史经常玩人,铁血大秦被扭断了脊梁成了暴秦,懦弱愚蠢的辫子却轻舞飞扬,拯救一个五千年传承辉煌的冉闵可以默默无闻,史上第一贪的和珅却家喻户晓,也许有那么一天,杨善游被搬上银幕的那么一天,他可能会比李治还知名呢,仅仅只是因为拍摄《大唐皇帝李治》比《大唐叛贼杨善游》耗资太大,人生可称道的地方也就在于此了。
“咣铛”
一声巨响陡然响起,所有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不自觉的全都停住了脚步,仰头望向大明宫的方向。那里,正发出了沉重的钟鸣,巨大的青铜古钟被金柱敲击了一下又一下,声音在长安城激烈的回荡开来,二十七声,整整二十七声。
杨善游的面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薛仁贵犀利的眸子明显察觉到囚车中颤抖个不停的杨善游,微微扬起眉来,不解的望向杨善游,可是杨善游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诡异的大笑,周围的百姓也是如此,太稀奇了,怎么会如此,莫非这杨善游是皇亲国戚不成。
帝皇世称九五之尊,驾崩之时都要鸣钟四十五声,以全九五之数,而二十七声钟响,却是皇亲国戚中故去时的礼节,以全三九之数,体内流淌着大隋皇族之血,多少年前,祖先也曾君临天下冠盖满京华,杨善游面色无动的嘴角偏执的讥笑起来,自己这最后的丧钟没想到还是看在自己那个碎妹子的面上,李治啊,你这是在嘲讽我吗?
一路来到五门街,周围旗幡林立,向北望去,远远还可以看见巍峨庄重的承天门,红墙金瓦,气势万千,千锤万打出的整块青石铸成的城墙,雄伟巍峨的令人窒息,庄严的矗立在平地之上,这是自己最后一眼看长安了。
马车渐渐向承天门外走去,薛仁贵望着囚车里的杨善游,三九之数,他又会是哪个王侯国亲?哦,是了,听说崔家要把女儿嫁给陛下,可是在薛仁贵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解惑的触动,这一刻和薛仁贵相同想法的人不知凡几。
但正如任何一个历史谜团的产生,都只因为知晓真相的人讳莫如深。任何一个真相,又都是一群好事者在挖掘故事之外的东西而已。
时间缓缓而过,囚车从五门街碾过。这时,只听轰隆一声,承天门正门大开,兵马囚车纷纷鱼贯而出,杨善游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拳头攥的铁紧,眼眸如刀承天门外的龙首原上划过。
青云之上,日已中空,已近正午,龙首原汇聚的全是无边无际的人海,从上往下看,黑漆漆的全是发髻,如同赶集一般,杨善游的囚车一出现,顿时如刀劈海浪般,分开一道大路,喧哗声暴起。
已经从大明宫中赶到的李治正在远处搭建的监斩台上呆呆的看着监斩台下远处的热闹清静,摇头感到好笑,这哪是监斩,这是开了集市啊。
时当盛夏,渭水两岸东西十多里草滩的一片碧绿,变成了人山人海。长安有聪明的商人们干脆将杂货帐篷早早搬到了渭水灞桥岸边,农人们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跑来看热闹,还顺便买了家里夏忙缺的农具盐铁布帛等,一举两得,一时间生意竟是分外红火,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摆满灞桥两岸的酒肆长案,长安知名的酒家全都在灞桥两岸摆开了露天大排档,包着红布的女儿红黑压压的架成了金字塔式的小山,连绵起来竟是一眼望不到边。
其中最有声势的,还是天下会的露天酒肆,一丈宽的木案长达十里,各种名酒小吃摆得琳琅满目,大瓷碗码得如小山一般,太阳低下亮堂堂的直晃人眼。但有多买之人,还馈赠美酒,分文不取,算得上买一送一了人们本来就喜气洋洋的,虽然和杨善游不熟,但兵不妨碍他们热议杨善游,前朝皇族、崔家嫡长子、薛延陀宰相,又参与了魏王叛乱的杨善游无疑是个天大的谈资,再添上酒就更是兴奋了,有口齿伶俐的汉子一边喝酒一边粗着脖子吐沫飞溅的吹开了。长案前可谓人头攒动,买卖吆喝不断,以物易物的人也偶尔是有的,川流不息,让不少商家感慨要是多杀几个这么有传奇性的世家子,自家不是发达了。
已经是五品归德郎将的娄师德,亲自督促着北府衙门的禁军们,组成一道道颇似八卦战阵的人墙,忙得满头大汗,却是乐此不疲。到得午时,一阵大鼓沉雷般响起,人山人海便呼啸着涌向高处渭水河岸土包。
负责监斩的平章门下中书崔敦礼老人正佝偻着腰,走上前来,向李治行了礼,指着监斩台下用来计算时间的日晷,恭敬的请示道:“陛下,时辰已到,该行刑了。”
李治淡淡一笑,该来的快来吧,大袖一拂:“老大人请。”
崔敦礼颤巍巍的站上前,苍老的喉结上下滑动,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时辰已到,带人犯”
“带人犯”
巨大的声音顿时响起,监斩台之下的龙首原上列兵三千,齐声高呼,尤其是拱卫在李治身边的五百飞鱼服锦衣卫和立马肃立的五百龙骑军,沉默中声势惊人。
隆隆鼓声不断响起一个面罩黑布的男人被带上了刑场,崔敦礼突然举手示意对着薛仁贵笑道:“这位将军,犯人为何带着黑头罩,可曾验明正身?”
薛仁贵面无表情,双眼目视前方,闻言看向了李治,见到李治悠然的摇摇头,方才铿锵答道:“回禀崔大人,不曾”
崔敦礼眉头一皱:“为何?”
“回禀大人,犯人毁容了,无人能够辨别,陛下有旨,着今日监斩官负责此事,末将为只负责押守,职权之外,不曾验身。”
崔敦礼点了点头,转头向坐在主位上的李治看来,声音浑厚的高声说道:“还要偏劳陛下了。”
李治微微探身和场中仰视自己的人直直对视,一个在监斩台之上,一个在刑场之下,可就在一年前,两人却都在李泰的芙蓉园中彼此对诗,他问李治答,遥想昔日,一切晃似梦境,谁又能想到两人竟会有此天大的因果纠缠,哪怕他死了,李治又如何割断那屡纠缠。
“拿下面罩,验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