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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半夏把王霁一行人接了进来。
晋采乐起先仍是惊战。她这一路同姐姐和恩人一起游玩甚是快活,凡间烟火把她短暂生命填充得满满当当,给了她不晓得多少欢喜。而药谷不仅内部神秘未知,更把真相再次摆到小采乐的面前:
她们是来陪恩人姐姐治病的,治不好,就会死。
晋采雅捏着她的小手,冰冰凉凉的温度像重山神兽的皮毛般令人安心。
姐姐的另一只手牵着王霁,后者不似甘愿,但并未挣扎。
晋采乐忽地放下心来,她本就不是爱忧愁的性子,像从未沾染过俗世的高岭雪。然后她不好意思地偷瞥了一眼王霁。
恩人姐姐才应该是最担心害怕的一个。
自她们上路以来,尽管王霁极力掩饰,她还是能感受到有些事情在变化。
恩人姐姐很沉默,偶尔刻意想活泼起来却流露出近乎刻薄的尖利。
像是用匕首死死划过铁板,银亮被黑暗抛弃,又把痛苦可怜地转嫁出去。
幸好晋采乐足够天真,她总会向王霁伸出手去。
黄半夏适时温柔地笑,向她们再三保证,药谷里的活物都被南烛收进了她的那间小屋里。
她是个真正的大夫,身上总有淡淡的药草香,不管寓意是什么样的话语都能被她含成温软甘甜的蜜糖,再蜿蜒成清澈无害的水流,慢慢地融化冰,融化雪,融化一切。
晋采乐猜想这也是为何那个吓人的南烛姑娘只听她的话的原因。
似乎姐姐都有这个本事。
就像晋采乐最听的就是晋采雅的话一样。
环岁州是花草茂盛的地方,药谷里更是如此。
这儿的叶子绿得像是盛夏时从土里挖出来的翡翠,这儿的花美得像是天宫神殿中下凡的仙女化身,朦胧雾气则在环抱山谷的顶峰上自愿做它的披风,遮去太炙热的日光。这种贴近自然的感受和晋采乐在重山上的感觉很是相近。
她几乎是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然后晋采乐挣扎一下,决定还是最喜欢重山上的雪景。
因为雪景里有姐姐。
“你们就住那儿吗?”
晋采乐指着正前方的三层高的竹楼发问,那竹子已经做了建材,可还是像有生命一样光洁漂亮,熠熠发光。
“是的,小采乐,一层靠近地面,就用来堆东西,二层是师父的故居,那儿很宽敞,摆设也都是干净崭新的,你们正可以使;我就住在三层,上下很是方便。”
黄半夏提到“故居”两个字时没有多少哀悼之情,反倒是晋采雅耷拉了一下眉毛,王霁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开始盯着晋采雅的脸庞看。
“还有南烛。”
黄半夏主动提起师妹的名字,她指了指竹楼后的一片蒙蒙水雾。
“她住在里面,那儿足够安静也很安全。那片水雾虽然看起来干净无害,但实际上是南烛研究出来的剧毒之物,十米之内就能把人毒死。平常千万不要靠近。”
晋采乐咽了口口水。
为什么那位南烛姑娘如此讨厌别人接触自己呢,浑身套着黑袍,住的地方戒备如此严实。药谷里平素不是只有她们师姐妹两人吗?重山上人也不多,但她和姐姐可都不怕人呐。
王霁轻哼了一声,像是猫因为不满而咕噜着。
她对南烛的印象不怎么好,小心眼又有一手极危险的毒术,之前在花神县里还闹出了一场大麻烦,唯我独尊的样子不知是被谁宠出来的。
黄半夏只是笑,她和晋采雅换了个目光,这对经年不见的老友在队伍里扮演着家长的角色,分外默契。
王霁问过晋采乐关于黄半夏的事情,但显然之前,黄半夏并未在重山上出现过,她只是依稀听过白羽先生的名号,了解得比自己还少。
这让王霁有些失望。
就像她不了解风清嘉到底认识多少厉害的人物一样。
在她们未曾出生时,或是懵懂时,有多少事情已经发生,有多少事情将要发生,有多少事情带来的爱恨情仇,她们都不晓得。
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一半真相。
因为他们不会知道,记忆在时光中磨损了多少,又或是事实背后掩藏的到底是什么——那是比当事人还要久远的时光。
竹楼里有和黄半夏身上一模一样的药草香。
王霁不得不承认这很舒服,一会儿,那香气就像静默着淌进了身子里,她不刻意去闻,就闻不见了。像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香囊。
或许这个人真的能救她。
但王霁想起“换血”这个词还是一阵鸡皮疙瘩。
依靠每年来看她一次的父亲似乎更加靠谱一点,尽管那个清瘦的男人从不开口说他的云游是为了给自己找药,每次匆匆见面又匆匆离开,只和师姐长时间地谈话。
被握住的手放开了。
王霁微微歪头,她自下而上望见晋采雅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这很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