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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便宜行事,宁枉勿纵
被张宗吾扔出去的油灯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明灭不定的青蓝è火光,那些闯进来的黑衣面人里为首的那个汉子,看了大惊,顾不得再挥刀对付裴耀卿,只是横身飞掠,挥刀挑飞了那盏油灯,灯油洒在地上,一下子便点着了屋里的桌椅。
“动作快点。”自闯进屋后,始终没有出声过的黑衣面人里响起了低喝声,趴在书桌上的张宗吾这时背上已自被一名黑衣人砍了一刀,好在隆冬时节,他身上穿得衣服够厚,这一刀才没把他的肩膀给砍下来,不过骨头处断裂的疼痛一下子让他昏厥了过去。
“张兄。”裴耀卿看着一头栽倒在地上的张宗吾,大吼里拼起了命,手中的长剑使得如同泼风一般,不过那些黑衣人不是普通人,他一离开身后的墙壁,立时便陷入了围攻,不过几下功夫,身上就挨了几刀。
“好贼子。”书房原本被踢坏的房整扇地倒飞进来,随着王副百户和辛副百户两人杀到,看到书房里那些黑衣人,两人同时大吼起来。
“张大人。”看到倒在书房里,背上一片血红的张宗吾,王副百户不由急道,不过这时候他心里清楚,书房狭iǎ,根本不适合他们动手,疾呼间,却是一个人守住了口。
辛副百户这时已自退出了屋外,随身携带的铁哨到了口中,尖锐入云的哨声突兀地在夜空中回响了起来。
两人来时,身边自也有手下,不过他们不过是盯着张宗吾这个工部的员外郎罢了,人若是太多,自然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把手下安排在了街尾。
此时看到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差,两人自然是要召集手下过来帮忙,而且两人心里都是有种直觉,这次只怕他们撞上了一件大案子。
看到裴耀卿左支右绌,就快抵挡不住,王副百户在铁哨声响起以后,便ǐng刀杀了过去,他挥刀凶狠而且致命,那些黑衣人却是不肯跟他以命换命,只是拖延时间。
“缇骑司的。”王副百户一到裴耀卿身边,已自大喝,表明自己的身份,同时朝那些黑衣人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活得不耐烦了吗?”
“快,不要让他们把那些书给抢去了,里面有百炼钢的钢水配方,还有强弩的图纸。”裴耀卿听到杀进来的是缇骑司的人,却是连忙大声道,那些东西绝不能给这些黑衣人带走。
“好胆。”王副百户脸è勃然而变,他这时也顾不得为什么裴耀卿的书房里居然有那些记载着此等重要东西的书籍,他只知道这些黑衣人绝对该死。
外面辛副百户也自听到了裴耀卿的大喊声,他一个人堵住了口,一刀挡住了一个想要夺而走的黑衣人。
“风紧,快走。”黑衣人的首领喊了起来,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失败了,居然被缇骑司的人撞上,真不知道这是他们倒霉,还是这是缇骑司早就安排的局。
‘砰’那首领喊话之后,想都不想就从手下手里拿过装满书的袋子,就撞破窗子,落在了外面的雪地里,而这时跟着辛副百户和王副百户两人过来的iǎ马正一头闯了进来。
“拦住他,别让他走了。”辛副百户想都不想地喊道,也浑然没管来的是不是自己的手下。
马听到辛副百户的话,jīng神一震,而这时他面前的那黑衣人首领已自从雪地里站起来,一刀就朝他面劈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iǎ马手中那把菜刀往上一撩,就挡住了那柄长刀,刀锋碰撞,那黑衣人首领没想到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居然点子硬得狠,他下劈的一刀被挡住不说,还震得他虎口发烫。
马这时也自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依稀的月光下跳起来的汉子居然出手就想要他的命,这时他脑子里没剩下别的念头,只是挥起了手中那把平时用来剁的剔骨菜刀,一刀接着一刀朝那挥刀朝自己砍来的汉子身上招呼。
铿铿铿的刺耳金铁撞击声不断地炸响,十几刀后,那黑衣人首领连刀都握不稳,这时他已看清拦住自己的是个年轻人,一身不值钱的旧棉衣,脸上带着油污,就好象是个路边iǎ吃摊的iǎ贩。
马这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手里挥着刀,脸上兴奋莫名,来来回回就是平时跟那几个老兵学到的三招两式,仿佛丝毫不知道疲倦一样。
这时屋子里,已有两个黑衣人倒在了王副百户的刀下,当一个人想逃走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作战,自然而然浑身都是破绽,对于经验老道的王副百户来说,绝对不会放过这机会。
“大人。”黑暗中响起了嘈杂的喊声,还有亮起的火把照来的光,缇骑司的人赶到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五六个身手矫健的缇骑司好手就闯了进来,正拦住了两个从书房里逃出来的黑衣人。
“抓活的。”辛副百户大声喊道,这些黑衣人来历不明,一定好好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他们的。
很快火把的光定了下来,而那两个黑衣人也被如狼似虎的缇骑司的好手给擒拿住,死死地按在雪地里,用牛皮绳子牢牢地绑住了。
辛副百户看向了一边的iǎ马,却是被这iǎ子现在的模样给吓了一跳,那个和他jiā手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脖子给剁开了大半,嘴里还ōu搐着吐着血泡沫子,眼看着是活不成了,而iǎ马则是被喷了一脸的人血,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握刀柄的手居然还在发抖。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当眼中的血è退去,iǎ马看到走到身边的辛副百户,喃喃自语道,声音有些发抖。
“你杀了他,干得好,不过要是能留个活口就干得更好。”辛副百户拍了拍iǎ马的肩膀,他就知道这个iǎ子天生就是干这一行杀人的勾当的。
“来,喝点酒,就没事了。”辛副百户朝一名手下招了招手到了一只酒壶,打开之后塞到了iǎ马手里,“记得,大口大口地喝,很快就好了。”
马手里的那把剔骨刀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拿过酒壶,手还是有点抖,不过酒没有洒出来,很快他大口大口地灌起了酒,辛辣的酒液冲过他的喉咙,iōng膛里好像起了一团大火,不过他却觉得好过了不少。
书房里,张宗吾这时醒了过来,然后他看到了裴耀卿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壮实汉子,“裴兄,你那些书没有事情吧?”
“没事,还好这位王副百户来得及时,才没有叫那些贼人得逞。”裴耀卿答道,然后看向了身边的那位缇骑司的副百户。
“张大人,还有这位裴大人,恐怕你们得跟我们回去一趟了。”王副百户朝两人说道,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房间了那排书架上满满的一墙书,喊进了手下,看住这里。
“没问题。”张宗吾呲着牙说道,牵动的伤口处疼得他差点叫起来,他虽然才干不及裴耀卿,可是这眼力却是不差,他当然不觉得缇骑司的人会恰好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个副百户的样子,只怕也对裴耀卿的这些藏书毫不知情。
所以想来想去,张宗吾唯一能够得出的合理解释就是自己的那些iǎ动作早就被缇骑司给注意到了,所以这个副百户只怕是盯着自己的,却没想到反而救了自己的命,一时间张宗吾不知道该觉得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下。”王副百户说话间,已自从怀里拿出了装伤的瓶子,这附近没什么铺,自然也就不会有看病的郎中或医生。
张宗吾脱了衣服,肩膀处肿起来的淤血看得裴耀卿也是眼睛一跳,“看起来是伤着骨头了。”王副百户在边上皱着眉道,这种伤可不是他能处理得好的,不过眼下也就只有先给这个张宗吾把伤口先洗干净,上些刀伤了。
“张兄,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裴耀卿看着张宗吾咬着布条,额头上痛得直冒冷汗,在边上有些内疚地说道,那些贼人是冲他家里的藏书来的。
“这事和裴大人你没有关系。”王副百户在边上说道,“只怕你这里有那么多藏书的消息,也是别人透lù出去的,要不然那些贼人早就来了。”
张宗吾这时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虽然因为疼痛而浑身无力,但此时仍旧是强自硬撑着朝那王副百户道,“王大人是怀疑我把那些黑衣人带过来的?”
“那倒不是,不过被利用倒是很有可能。”王副百户不置可否地说道,不过他心里倒也是没怎么怀疑这个张宗吾,毕竟如果他真地和那些黑衣人是同伙,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直接想个法子把裴耀卿给骗出去就行了。
很快,屋子外多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裴耀卿和张宗吾坐了上去,而iǎ马也在里面,车厢里有生好的暖炉,热气腾腾的很暖和,裴耀卿和张宗吾显然是没想到车上还会多出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iǎ子。
“别奇怪,刚才要是没他,只怕就被那黑衣人的首领给跑了。”王副百户上了车厢,朝有些好奇的裴耀卿和张宗吾说道。
一路上,裴耀卿和张宗吾都没有说话,说起来两人现在的心情都很糟糕,张宗吾这段时间联络同僚,无非就是为了以后的前程,他这次来找裴耀卿,也是知道这几年裴耀卿大半的jīng力都uā在了那个关中的水利工程上,在他看来这个工程要是能够付诸实施,绝对能让自己在仕途上走得更远。
张宗吾不否认在工部当官,需要相当的才能,就好比裴耀卿那样,但是他同样更认为,除了这实干的才能,有时候当官还需要懂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人情世故,毕竟裴耀卿的图纸画得再漂亮,但是不能付诸实施的话,也是没多大价值的。
所以张宗吾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参与到裴耀卿想做的那个关中水利工程里去,而且还是作为主要的成员去做,比如这个关中水利工程是他和裴耀卿一起想出来的,只不过裴耀卿用自己的才能去规划这个工程,而他则想办法让那些漂亮而合理的图纸得以变成现实。
这需要uā不少的功夫,张宗吾认为自己付出的代价只要值得,他可以去干任何事,所以他打算和裴耀卿成为最好的朋友,有着共同理想的朋友,这样那个关中水利工程就会变成他们共同的事业。
一直以来,张宗吾进行得很成功,裴耀卿信任他,那些图纸从来都没有隐瞒过他,而他那边也进行得很顺利,起码在廷尉府的御史们把原来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尚书和郎带去廷尉府的大牢以后,还剩下的同僚有不少人都愿意听他的,一起联名向皇帝上书,来推动这个关中水利工程计划。
一切都那么顺利,按张宗吾自己的估计,用不了几天,他就能把那份联名奏疏和裴耀卿的图纸一起送到皇帝大营里,而那份奏疏上的签名,他的名字会放在第一个,不过现在什么都毁了,缇骑司早就盯着自己,他ī下的那些串联同僚的iǎ动作根本瞒不过他们,也许用不了多久,裴耀卿就会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真实目的。
裴耀卿不知道张宗吾心里转过了那么多的念头,他只是有些心神恍惚,或者说有些后怕,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一件多蠢的事情,工部的档案室里的那些书籍,很多都是和将作府里誊录的副本,里面记载的不少东西都是秘而珍之的技艺,不能轻易流传于世,可他却抄写了那么多放在家里,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研究,要是过去的几年时间里,那些贼人知道的话,只怕他现在已经成了无可宽恕的罪人。
王副百户在那里观察着裴耀卿和张宗吾脸上的神情,对于张宗吾的事情,他多少要知道得多一些,所以他可以理解张宗吾现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但是那个裴耀卿的话,他就不太猜得到他此时心中的心情。
车厢里,气氛很沉闷,iǎ马倒是有心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辈子除了刚才用刀砍死了一个人以外,就是每天重复不停地干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