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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听到刘宇这个年轻人要对他讲什么为官之路,面露冷笑,张嘴想要讽刺于他,可惜刘宇没给他这个机会!刘宇知道,只要让田丰此时开口说话,刚才那些招数就算是白用!所以他马上截住田丰的话头,抢先说道:“我想先请教元皓先生,当今朝廷之势如何?”田丰刚才那一句话被憋了回去,心里堵得难受,又听刘宇主动下问,便没好气地答道:“奸宦弄权,天子被蒙蔽圣聪,朝堂之上清者远退,小人横行,朝政日颓矣!你....”“先生所言极是!”刘宇又抢先一步:“再请问先生,当今天下大势如何?”田丰的话两次被截,偏偏这两句话都是要痛骂刘宇,以解心中之气的,这下可好,都给憋了回去,心中那叫一个郁闷!见刘宇又问他,便干脆不说话!这也是刘宇意料之中的,他也没指望田丰这次还能答茬!索性自问自答道:“其实这也不用元皓先生明言,宇自平民出身,治郡一年,眼看无数百姓为天灾人祸所苦,大灾之时,甚至易子相食,所受颠沛之苦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其实百姓只求每年都有口饱饭吃,有件新衣穿,他们也就知足了,可我们的朝廷,我们的地方官员甚至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反而在大灾大疫之时还不忘巧取豪夺,吞没朝廷赈灾银两,暗征朝廷减免之赋税以中饱私囊!各地盗贼横行,匪祸不绝,各地镇守却只知吃空饷、贪墨军费,丝毫不以百姓安危为念!周氏夫人母女此次就是在二虎山遭遇劫匪!幸而宇和几位朋友及时相救,否则现在的情况不堪设想!二虎山区区一个小山,竟能养起六、七百贼众,我等四人就可扫平之山寨,当地镇守官员竟然多年不理不睬,这是何等的腐败,何等的草菅人命!都言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如今我大汉土地上百姓之命已不如草芥矣!元皓先生,如此以往,国将不国啊!”刘宇这时确是真心感慨,自己来到汉末两年了,这两年间,见到了太多后世见不到的人间惨剧,此时说起来不由暗暗心酸!田丰也默然不语,他在朝廷为官,所听到的都是地方上奏报来的情况,当时就已经感到百姓已苦不堪言,但如今听刘宇讲来,百姓的生活竟比自己所知还要苦上百倍!尤其是刘宇的“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如此以往,国将不国”这两句话,深深震动了田丰,他第一次正视刘宇:刘元瞻,仁人也!
刘宇平复了一下自己渐渐激荡的心情,接着又问道:“先生可知这汝南袁氏?”田丰点点头。刘宇又问道:“先生可知袁氏当代子弟袁绍、袁术兄弟?”田丰点头道:“此二人皆当世年轻俊杰。”“俊杰?”刘宇不屑的哼了一声:“那汝南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当代家主袁槐,身居三公太傅之位却不能匡补君过,坐视十常侍弄权,只知巧言令色,保全荣华!其子侄辈,如袁绍、袁术等,皆只知谋权,不知民生!袁绍借他家家门显赫之势,年不满二十就为濮阳县令,本可保一县百姓平安,却又逢母弃世,服丧六年。丧期既满,便当出仕为天下谋福,但他却据朝廷六次征召,隐居洛阳,名为隐居,实则暗助党人,他倒因此博了个侠义之名,但对天下百姓可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处?宇虽是汉室宗亲,然出身贫寒,深知百姓之苦,尝为社稷担心,为天下黎民担心,宇深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所以宇在谯郡散尽家财,救助灾民!非为善名,实为百姓尽一份心力!但谯郡太守孔伷,赈济百姓无能,反而欲暗害于我,谋夺我家产!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到那时才明白,要想贯彻自己的志向,必须要当官!可我没有像袁氏那样显赫的门庭,没有他们那样多的为官的渠道!我能靠什么?我只能靠张让这些祸国宦官!这些宦官虽说祸国,但执掌朝廷大权,我要借助他们的手当官!这样我才能一步步实现我的理想!我成功了,孔伷被发配边关,我当上了谯郡太守!在先生眼中,我也许是依靠宦官门路爬上去的小人、奸佞,但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在谯郡百姓的眼中,我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是一个比那孔伷强上百倍的好太守!元皓先生,我知道你对我取得官位的方式难以接受,但我可以说,我刘某为官,决不是只为一己之私,我所想的是天下千万百姓的生计!所以你轻视我也罢,痛骂我也罢,但宇问心无愧!我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我满郡的百姓!”田丰的嘴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正如刘宇所猜测的,田丰正是因为知道了刘宇向宦官行贿,买官牟权,才对刘宇怒言相向的,可现在听了刘宇这一番话,倒觉得他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尤其是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让田丰几欲击节而赞!刘元瞻,有心计,有手段,有抱负,还有一颗胸怀天下的赤子之心!乃才义兼备之能士也!
喝了一口茶,刘宇缓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刚才太激动,有些控制不住心神了!从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继续说道:“宇最后再问先生,可有挽时局于狂澜的妙策?”田丰无言,他也曾想在朝堂之上用自己言官的身份力劝圣上,希望圣上有朝一日能够奋而觉醒,诛除阉党,重振朝纲!但这些年下来,他的心冷了,他已经感觉到,当今的圣上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所以他才心灰意冷之下辞去官职,回到家乡!可回到家乡又能如何?田丰自己现在也是心存迷惘!刘宇见田丰不言,便自己说道:“宇在颖川书院亦曾与众学子于经堂辩论此事,今我心志不改,不妨再与先生说一便,宇以为,当今天下糜烂,若要重清玉宇,惟有破而后立!”接着便将在颖川书院中说过的一番理论跟田丰又说了一遍!田丰越听越是心惊,这番话可是字字诛心啊!不说别的,就是那一句“破而后立”,就是诛九族的谋逆之言啊!田丰呼的走到门前,打开门四处看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将门从新关上,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刘宇,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刘宇则泰然的接受着田丰的审视,他相信田丰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田丰此时心中的确是涌起惊涛骇浪,刘宇的话和他在做了几年御史之后的心境正相吻合,田丰自己对现在的朝廷就已经是失望万分!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心中掠过,绝对不敢宣之于口的,现在刘宇竟然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这就与田丰这类儒生所坚持的忠君思想有了很大的冲突!破而后立,确实能够使大汉涅磐重生,但如何去破?两种截然对立的思想在田丰的头脑中不断的交战,田丰冥思半晌,抬头问道:“敢问元瞻志向何在?”刘宇心中一乐,呦,连称呼都改了!改称我的表字啦!这是好兆头!便不假思索的回答:“志在四方尔!”田丰又默然一会儿,再问道:“若汝之策可行,则重定乾坤之后,大位归于何人?”刘宇眨眨眼,语气坚定地说:“自是由天命所归者为之!”“小狐狸”田丰心中暗骂道:“什么天命所归,到时你大权在握,天命不归你归谁!”转念一想,这刘元瞻年纪虽小,但广有仁义之名,深得民心,且心计手段样样出众,兼负天下雄才,我若辅佐于他,保不准真的能成就一番事业!况且以当今天下的情势,恐怕真的只有他所说的破而后立之法可救了!既然是要破而后立,这刘元瞻乃汉室宗亲,日后就是真的由他重立乾坤,那也是高祖子孙,汉室一脉!想当年我朝光武皇帝不也只是皇室偏支!最后不也取得了天下,中兴了汉室!如今按刘元瞻之策,不过是重演光武皇帝之故事罢了!而且可以使玉宇澄清,汉祚得以延续,汉室可以中兴,到时自己就是中兴之臣,足以光耀门楣了!田丰越想越是这个理,当下也不再犹豫,向刘宇下拜施礼道:“丰学识浅陋,不知明公苦心,今蒙明公一言开解天机,使丰茅塞顿开!回想对明公不敬,丰实在愧悔无地矣!今愿拜明公为主,还望明公不计前嫌,使丰可以平生所学相助主公成就大业!”刘宇连忙上前将田丰扶起:“元皓‘良、平之才’,今得元皓相助于宇,何愁大事不成!”田丰又下拜行过拜见主公之礼,两人重又坐下共论天下大势,至夜不倦!
田丰因又问刘宇道:“主公逗留于甄家,莫非有意于甄氏之产业乎?”刘宇摇头道:“我对甄家的产业没有什么兴趣,我感兴趣的是甄家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