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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端午,“勤文阁”挂匾,程小凤、史莲、晋璐安等一群女子都参加了清晨的接匾,请帖一张没发,遗玉也没有到场,之于长乐公主那座女馆的大张声势,墨莹文社的姑娘们更要低调许多。
五月初八,长孙府嫁女,汉王续妃,不管京中多少公子少摧胸擂拳,名满京城的一夕绝色还是嫁了人,进了皇家的门。
长孙无忌对这小女儿的宠爱,足体现在长长的嫁妆队伍上,长子驸马长孙冲亲自送车,送亲时候的风光,不禁让旁观者回忆起这几年来京城里的风光大嫁,却是少有人不提到魏王府迎亲那一日声势浩荡的‘文人百唱’,和那几车让人目眩的玉石家具,其间气派,至今让人回味。
汉王府的婚典,作为小辈,李泰和遗玉都有到场,但也仅限于一顿酒席,作为女宾,遗玉连后院都没迈进去一步,更别提说是为长孙三小姐撒帐。
“来来来,大家喝酒,今日是本王大喜,各位若是少饮上一杯,那就是不给本王面子,哈哈”
作为新郎,李元昌今日恐怕是长安里最得意的一个男人,举杯邀客,畅怀痛饮,席间有人多喝了两杯,出声取笑道:
“汉王殿下还是少饮两杯,莫误了今晚良辰才是。”
李元昌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大笑道:“怕什么,本王特意从魁星楼买了几粒解酒丹,今晚就是同你们喝上十坛,在这道门里醉趴下了,进了另一道门就能站起来,哈哈哈”
一群人哄笑,果然下杯尽兴十分,口口道贺,当中免不掉一些得知这本该四月办的婚事推迟到五月内幕的客人窃窃私语。
筵席从下午摆到夜里,遗玉和李泰傍晚就离了宴,坐车回府。
一进门,就从总管那里听说一件好消息,楚王从属地派人送信来,说是赵聘容顺利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遗玉先是一喜,急忙要了书信来看,为赵娉容能够平安产子感到高兴之余,又无奈于毫无动静的自己,心中的愁绪多添一分,在李泰面前,却是笑吟吟道:
“这可是二皇兄的头一个嫡子,我要好好备一份礼才是,殿下帮我参谋参谋?”
李泰显然没被这份喜悦所感染,淡淡接了一句,“你看着办就是。”
他便转身回房去更衣,到书房批文,好在遗玉没被他扫了兴致,自个儿在卧房筹划起要送些什么好东西派人送去。
“主子,药熬好了。”
就同平日一样,李泰每日固定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间,平彤端着托盘进屋,反手小心将门掩上,送到软榻边,轻声对遗玉道。
盘上放着两只陶碗,一碗盛着褐红色的汤药,袅袅冒着热气,一碗盛着漱口的糖水,她先端起药碗捧给遗玉。
“主子。”
遗玉放下笔,接过去,吹了两下,便一口气趁热喝下去。
饶是服了一个月,习惯这药水的苦味,她还是禁不住皱起眉头,手一抬,平彤已将另一只碗递到她嘴边,就着喝了几口,吐在铜盂中,直到漱干净口气,闻不出药味,才让平卉去换了薄荷香炉,打开窗子,薰走这屋里潜留的药味。
她不精妇科,以前总觉得自己身体没有问题,可一整年频繁的房事都没能怀上,想也知道不对劲,不敢私下找李太医来看,生怕传到李泰耳中,她翻看了许多医术,想来想去,问题是出在自己偏寒的体质上。
许是她几年前头一次来葵水那年冬天积了阴寒,才导致经理不调,月信不准,从这点入手,拟了几张方子出来温养腹体,为了见效快些,少不了要添猛药,可是药三分毒,这汤药喝下去,不光胃口变差了,稍微吃点凉的东西,就会呕吐不止。
她曾不止一次被李泰警告过不准乱吃药,当时发现这汤药的负效,便愈发小心瞒着他,每天让平彤在楼上药房将药煎好,连阿生都不让晓得,只趁李泰不在,或者正忙的时候服用,如此时过一月,中间她来了一次葵水,的确不如以前闷痛不适,果见其效。
“下去吧,收拾干净。”
“是——主子,”平彤端着盘子走到门边,突然又转过头回走几步,满脸担忧地对遗玉道,“奴婢多嘴,您这样瞒着王爷喝药,时间长了,总不是个办法,万一被王爷晓得,别再惹了他不高兴,还是早点同他说明是好。”
遗玉因喝药饭量减小,不过半个月就瘦下来,枕边人最容易发现这点异样,李泰当时就问过她一回,被她借口夏季炎热口味消减而推脱过去。
李泰信以为真,就让厨房再添了两道清淡的菜肴,遗玉不忍拂他好意,每餐果然多吃了些,可饭后总又要偷偷吐出来,如此又过半个月,平彤早就看不下去,是实在忍不住,今天才会提出来。
“...”遗玉摇摇头,暗自苦笑一声,不瞒着他,她又能怎么办,难道要她告诉李泰,她怀疑自己身体有毛病,也许真的不能生养?所以才担惊受怕地去喝补药?
那李泰听了以后会怎么想?
一个一心想要当皇帝的人,怎能承担没有子嗣的风险,也许他现在不急着要孩子,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推掉别人送上门来的妃子,那以后呢?
当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也许是个不能生养的女人,他能够没有一星半点的动摇吗?
这一个月多来,韦贵妃前前后后召了她四次进宫,不外乎是催促她劝说李泰纳妃,她还能推延几次?
杜楚客上个月曾私下找过她一回,话里话外都是在劝她为李泰着想,不要太过自私,又将阎家的小姐从里到外夸了一个遍,暗示她嫡庶有别,那位阎小姐过门后不会对她的地位产生任何威胁。
她何尝是在怕被人抢了这魏王妃的位置?她只是希望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男人,也一心一意地对待她,这样能叫自私吗?
若这样叫做自私,那她宁愿狠狠心,就当一回自私自利的人。
纳妃二字,说来容易,照韦贵妃的话说,不过是府上添了一个人口,可事实却是,她的夫君要和另外一个女子光明正大地同床共枕,更甚至,他要同别人生儿育女,他是孩子的父亲,她却不是孩子的母亲。
这种的事情,只要稍稍一想,她就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再不能镇定半分,全剩下忐忑和揪心。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平彤见她半晌不说话,不知是想到什么,神情愈发黯然,连忙出声唤她回神。
“我没事,去把东西都收拾干净,王爷近来公务繁忙,我喝药这事还是先瞒着他,别让他为我分神,等他知道了,我、我同他解释不迟。”
大不了被李泰知道以后,她再停药就是,他一向对她好脾气,该不会因此发火,会没事的,遗玉安慰这样自己。
平彤嘴巴蠕动了几下,算是知道遗玉的固执,轻轻摇了摇头,道:
“您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今日去吃席累到,待会儿让平卉给您揉揉头。”
“好,你快去吧。”
“是。”平彤于是端着药碗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