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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粉红142,抓虫)
做了一场噩梦,夜里发虚汗,起床后遗玉精神就不大好,早点没吃几口,赵总管就拎着两只罩布的笼子来见,她直接提着笼子去了药房,同昨日一样没让几个丫头跟着。
平彤心忧她身子,和平卉在厨房的八珍柜里翻腾了半晌,找出不少稀罕东西,同厨娘商量着炖些什么汤水才更补身子。
想一个上午就这么匆匆过去,遗玉也在药房里关了一个上午,又快过吃午膳的时辰,平彤平卉正愁着怎么催她用膳,这两天被遗玉派去盯着文学馆动静的于通便寻了过来。
“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平彤见他满头大汗地跑进院子便问道,都是在璞真园做过事的下人,他们相互间都认识。
于通扯着袖子抹着汗,气喘吁吁地立在客厅门外探头往里瞧,“主子呢?”
“在楼上,出什么事了?”
“快去、去禀告主子,”于通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文学馆门口堵了好多人,既有学生也有死者的家眷,闹着要让刑部赶快结案,讨要尸首呢”
平彤面容一肃,也不避嫌,当即扯了他衣袖往楼上跑去通秉。
这边遗玉在药房里是愁得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将桌上几只碗里的各色没有反应的药液都倒在脚边的水盆里,拿药勺在摊开的几只牛皮纸上舀了些黑色的药末重新一一添入碗中,又从桌上取了一只竹筒,添入清水均匀地摇晃着,为了避毒,她口上掩有洒着红蛇花粉浸水的帕子,将竹筒里的水倾倒进碗里,一边看着水色的变化,一边拿起这几年抄录和总结出来的药草手稿翻阅,企图从蛛丝马迹里寻出那无名毒药的来由。
她已推断出毒源,然而要想从那些了无痕迹的死尸上验证他们中毒,却是麻烦的紧,未免到时候被人反咬一口,她需得准备的万无一失,才不会掉链子。
“咚、咚”敲门声响了一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碗生出细微变化的药水提笔记录的遗玉恍若未闻。
“王妃,启禀王妃,文学馆不好了现在外头围了一大群人嚷嚷着要刑部结案,死者在京城的家眷也都赶来讨要尸首,刑部的官差和文学馆的护卫在门口拦着不让他们进,伤了几个百姓,惹来附近居民围观,刑部竟有意依民意结案,杜大人正在同他们周旋,齐大人让小的请您赶紧过去呢”
如此接连喊了不知几遍,嗓子都干了,里面才有动静,门一被拉开,就见门内遗玉摘下面上湿巾,露出一脸沉色,于通正要再说上一回,被她抬手制止。
“我都听到了,去备车,平彤进去收拾收拾,提着药箱和笼子下来,”说着话,看于通得命飞快跑下楼去,遗玉将手里帕子递给平彤,揉着发疼的额头,伸手让平卉扶住,回房去更衣,她早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松就让案子结了,没想麻烦这就就来,待会儿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平彤拿帕子捂着口鼻进了屋,走到桌边一眼就瞧见了那两只掀开布罩的笼子里,一只麻雀扑扑腾腾地扇着翅膀来回撞着笼框,另一只雀儿却安安静静地立在架子上梳理羽毛。
今儿太阳奇辣,刚过未时,再没比这会儿更热的时候,偏文学馆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简直是比西市早晨的菜场都要热闹,长街上,闻讯从别处赶来的文人,文学馆外宿两日的学者,哭着丧讨要尸首的家眷,围观的百姓,里里外外全是人,都快从街头站到了巷尾,就连几处树荫底下都停有官家的马车,小窗帘儿一掀起,隔着人群看热闹,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声,哭的闹的,大声小声,有愤的有怒的,更有抱打不平的:
“别推我让开我们要见尸,这么热的天停在外头,不是糟践人吗”
“呜呜呜...你们这些杀人吃的怎就把人弄没了,可叫我们一家孤儿寡母地怎么活啊,呜呜......”
“凭什么不让我们见尸,你们官差打人还有理啦”
“文学馆这次太过分,罔顾人命,听说一夜死了二十多人,这都几日过去,竟连个说法都没”
“嘘,别大声嚷嚷,前天就是有个人抱打不平的喊了两句,结果就被魏王府抓了起来,带回去打个半死呢。”
“怎么,我说几句公道话,还能把我抓走不成,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唉,兄台看开些吧,魏王势大,这坤元录的编修又是秉承圣意,我有个在刑部任事的友人,说句不当说的,这案子没什么好查的,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凶杀,分明是一群可怜人为着上司功绩,被促劳死的。”
“可恶、可恶素闻魏王才名贤名,原来竟是这般好大喜功之徒,还编什么书著,有辱斯文,枉读圣贤书啊”
......
吵吵声越来越大,若非是前头拦了两道护卫和官差,怕这文学馆的大门要被挤破,几名刑部官差被官差护着站在台阶上,不住地安抚骚动的人群,奈何根本没人听他们说。
李恪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从窗子笑眼看着外面情况,沈曼云扮了个男装趴在他胸前的,不解道:“不是说前几天闹事的都被那魏王妃料理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捏了一把她娇艳的脸蛋儿,李恪低笑道,“你当咱们魏王爷只我一个对头不成,这长安城里看不顺眼他的多了去,只是平日没人敢吭,这回他被拘在宫里,眼瞅着要垮,听到风声的哪个不想落井下石一番。”
沈曼云会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担心地问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昨儿不是听信说那魏王妃亲自到大书楼跑了一趟,据传这新过门的王妃,可是个聪慧有眼的伶俐人儿。”
李恪不屑一哼,“一个小妇人,能起什么风浪,”说罢,脸上又露出狠笑,“此案一结,李泰必要背上骂名,名声扫地。这么多双眼睛瞅着,都闹到民间,父皇极爱面子,万不会像上回盗库一般包庇他,那坤元录他是别再想修下去,不知是会让谁代劳,等他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却为他人做嫁衣时,不知是否会气炸了肺,哈哈哈...”
笑着,他放下窗帘,不知想起什么,暗忖道:比起这个,他倒是更担心宫的情况,母妃今早才传了消息出来,含林殿禁的厉害,太医署那边嘴巴严实,也不知老五醒没。
文学馆门内,杜楚客脸色绷着一张脸看着外头闹哄哄的景象,听见身后脚步声,一扭头就瞧见从侧门赶过来的刑部尚书高志贤,已逝长孙皇后表兄,长孙娴的公爹。
“高兄,”杜楚客一揖,又皱眉看向外头,“连你都惊扰了,且看看怎么退去这些愚民。”
“杜兄,”高志贤让高子健立在后头,自己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没搭他话,听闻了一阵外头情景,摇头道,“所幸这案子今儿就能了,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楚客听了一愣,扭头道,“你说什么,什么今日能了,案子不还没破吗?”
“哦,”高志贤歉然一笑,抬手拍了拍略正褶皱的额头,“我竟忘知会你一声,杜兄有所不知,昨日早朝时候皇上诏见我,下了手谕令我今日结案。”
杜楚客一下傻眼,难信地拔高了声音,“这、这怎么——案子还没查清,如何去结”
高志贤拢着袖子,看着门外人缝里几个哭倒在地上的妇人,缓缓道:“杜兄,事已至此,再拖延下去又有何意,人是怎么死的,你我心中都有数,修书是好,求名求利人之常情,可太过急躁终究要出大事,”高志贤拢着袖子,抢在杜楚客变脸之前,回头换上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压低了声音:
“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意思。”
听这明白话,杜楚客心口陡然一凉,面色隐隐渗白,想着宫里那桩未了的案子,一时惊疑这是不是已经查出了什么,难道真是魏王派人袭的齐王?
越想越怕,他又抬头看一眼气定神闲的高志贤,没再多留,打了主意要进宫去探探虚实,便招来不远处观望的齐铮交头吩咐了几句,便同高志贤告辞,从侧门离开了,也巧,他刚走没多久,遗玉就到了。
“魏王妃到”
公共场合里,给贵人开道的侍仆总要喊上这么一声,众人扭头踮脚地看去,就见两排子穿着亮甲的王府侍卫持着枪矛开道,唰唰跑到门前,没多下就在人海里腾出一条两人并行的道路,为首一个月衫黛裙织碧挂,乐游梢髻凤头簪的娇俏小女子带几个仆下从中间行过,看这来人,被即开的人群里吵杂声一静又起,哇呀呀更甚方才,可那走在当头的佳人却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跨进文学馆大门。
“高尚书。”遗玉是一路听着那诋毁李泰话和不管不顾的哭嚎声,脸上淡淡的脂粉掩住她眼圈的青痕,却掩不住她心底的火气,默念了几遍冷静,才同门内人照面,压根没注意不远处的高子健正在冷眼扫她。
高志贤上下一打量这前阵子害的他高家颜面扫地的小丫头,冲她一回礼,遗玉余光瞄见齐铮偷偷同她打手势,就同高志贤敷衍两句,同齐铮走到一旁说话。
“如何?”遗玉问道。
齐铮似乎有些着急,眼神瞟着四周,低头快速她的话,在遗玉思索之时,又赶紧道,“杜大人让我给您带话,皇上昨日早朝有谕,要刑部今日结案,他进宫去求旨宽限时日,请您镇着这场面别让刑部收了案,等他回来。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破案,王妃,您可是查出来了?”
遗玉先疑后惊,她天生就比别人多几道心思,思及前天在宫中和李泰一谈,这般那般想来,便是猜到李世民也许不会拿李佑的案子将李泰一坠深谷,竟是要借这大书楼的案子打压李泰
背后冷汗虚下,果真如此,那她该如何是好!这案子到底是要查不要,查,就是逆着皇帝的心思,没准以后会更惨,可不查,就毁了李泰心血,让他蒙受这不白之冤,遭人唾骂。
“王妃,王妃,您身体可是不舒服?”齐铮见她脸色不好,赶忙问道。
“我没事,你——”遗玉话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门外声浪忽地拔高,夹杂尖声哭喊,两人相视一眼,掉头就往门外走,可不能让百姓闯了进来,若是有人趁乱插科打诨,破坏了案发现场,抬走尸体,那还查什么查
“打死人啦!出人命啦官差杀人啦”
几重把守外,人群前空出一小片地,地上躺倒一个孱瘦少年,不知是死是活,一名包裹素巾的妇人跪下把他抱在怀里,不住地哭喊,这可比是一块巨石砸入水面,众人回过味,仗着人多胆壮,“哗”地一下便往前涌来。
最前面的变成一群义愤填膺的文人,义正言辞地替中间那群死者家眷讨要公道,那些家眷不要公道,只是呜呜哇哇地要还尸首,后头是吵吵嚷嚷议论纷纷的百姓,为求真相求近观,死命地往前挤,几处哀嚎,也不管是谁踩了谁的脚,谁碰了谁的头,谁摸了谁的钱袋,而前头那对要死要活的母子却悄悄在人群中走离。
那些个官差刚被那哭丧的妇人吓了一跳,不敢再强行阻拦,眨眼的工夫,就被人潮推后了一丈远,快要让他们冲到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