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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靠不住的外国友人们(下)
一百四十九、靠不住的外国友人们(下)
虽然对撤军的理由已经解释得很是中肯,但帐中诸将还是颇为迟疑,面色不豫。
艾克林恩等了半响,也没听到他们的应答,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转身一把掀开帐幕,几步走到帐外的夜空之下。
此刻的比睿山脚下,正是一派星罗棋布的篝火连营。一撮撮黄色的火焰,在佛教经卷和佛像残片之间跳动,发出阵阵脆响,火星四溅,与烈焰冲天的山头交相辉映,充分显示出了这个烽火乱世的残酷景象。
浑身血腥的草原骑手们,在肆意抢掠了一整天之后,又意犹未尽地拆了山下的寺庙,将那些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香案神龛劈碎,和这些强盗看不上眼的书册经卷一起丢进篝火,然后围着火堆谈笑、放歌,顺便清点这一天劫掠的收获,享用刚抢来的酒食与女人。
距离统帅大帐不过十几步外,就有一名醉眼朦胧的百夫长,脖子上挂着十几串珍珠、水晶和金银材质的念珠,浑身披着好几件光彩夺目的丝绸袈裟,左手搂着一个衣衫褴褛、满面泪痕的年轻尼姑,右手将一小瓶刚抢来的清酒仰头灌了一口,接下来却又似乎是感觉口味不佳地咂了咂嘴。
随身伺候的亲兵见状,赶紧递上几块金黄酥脆的烤牛肉,肥美的油水临空滴落,溅在火红的木片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百夫长抓起牛肉啃了几口,这才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将身边几瓶不太喜欢的清酒随手打赏过去,还醉醺醺地抬头高喊道,“……长生天保佑,将太阳照得见的地方,全都变成我们的牧场”
“……长生天保佑,将太阳照得见的地方,全都变成我们的牧场”
“……长生天保佑将世界变成我们的牧场”
附近几个围着火堆纵酒享乐的图坎武士们,闻言也纷纷附和着叫喊起来,接着又一波接一波地传递到更远的地方,激起一片乱哄哄的巨大声浪。唯有那些龙巫教的直属成员,和投靠了龙巫教的本地光言宗僧侣信徒,在这响彻原野的喊声中静默不动,显得颇为突兀。
看到如此情形,艾克林恩忍不住若有所思。
——虽然眼下站在同一阵营,但双方毕竟还是存在一定隔阂的,龙巫教的目标是尽量挑起动乱局势,而图坎骑兵的目标却只是劫掠和发财。
幸好真正的合作时间并不长,之前的作战行动又一直处于顺势,各种矛盾都被轻松的胜利和丰厚的掳获所掩盖,自己指挥起来尚属容易,若是万一形势不利……嗯,甚至根本还没有发生形势恶化,仅仅只是自己想要这些还没抢够的蛮子们赶快收手回家,就已经出现指挥不动的迹象了。
再进一步思考,龙巫教和图坎武士之间,尚且不能完全协调一致。那么和本地这些心思叵测的“合作者”之间,勉强建立的联盟关系就更加危机四伏了——尤其是当对方不仅烂泥扶不上墙,而且还目空一切,严重缺乏自知之明的时候。
在很大程度上,最近暴富的朝廷公卿都是在靠着龙巫教的巨额援助过活。
然而,尽管他们吃龙巫教的,穿龙巫教的,用龙巫教的,靠兜售龙巫教的援助军械来中饱私囊,还要龙巫教出兵帮他们打江山,却除了几封莫名其妙的封官诏书之外,始终没有任何回报的表示,那位刻薄寡恩的天皇陛下,甚至已经在暗中打定了过河拆桥的主意——长期丧失政权的公卿贵族们,基本没有什么最起码的保密意识。仁孝天皇陛下对于日后恢复锁国制度,驱除包括龙巫教在内一切外国势力的打算,才刚刚露出一点口风,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还被捅到了艾克林恩的耳朵里。
这世上最最危险的事,就是与脑残之辈结盟啊
如果盟友是聪明人,或许也会有勾心斗角、见招拆招,不过至少各种行动都会符合利益取向,可以根据实际状态进行大致的推断。但脑残之辈的思维模式和行动方式,却是完全无规律的——所谓弱智儿童思路广,精神病人欢乐多,谁都不知道这些脑残会干出什么白痴事情。
对待这些脑残,若是敌人的话,还只要防住即可,但万一成了盟友……那可就太痛苦了,合作程度越深,问题就越恐怖,到最后绝对是会被拖累死的。
可偏偏在这个悲催的国家,一开始己方能够找到门路结盟的势力,还就是只有这么一班极端脑残的朝廷公卿,根本没得选择……唉,确实是应该见好就收啊……
艾克林恩微微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距离中军大帐更近处的一块空地上。那边停放着几辆坚固的木笼囚车,里面关押着三十几名容姿最为出色的艳丽美*女,预备运送回去进贡给帖木尔可汗和王庭的诸位贵人……至于现在被图坎骑兵们享用的那些女人,由于路途遥远携带不便,等到玩腻了的时候,多半还是会被赏上一刀,弃尸荒野——除了像蝗虫一样,走到哪里啃食到哪里之外,凡是带不走的东西就一律毁掉,除了焦土和尸体什么都不留下,也是这些草原游牧民所信奉的宗旨之一。
身为一名自诩为正义伙伴的竖琴手同盟成员,却带着一帮灭绝人性的血腥屠夫,四处去干这种烧杀劫掠的暴行……艾克林恩不由得对自己感到有些讽刺。
然而,正当他自嘲地苦笑着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帐篷里继续说服诸将的时候,却看见几名负责巡逻放哨的卫兵,拥着一个焦头烂额的俘虏,推推嚷嚷地押解进来。
“……喂,停下这家伙是什么人?”艾克林恩皱着眉头问道,“……不是和你们说过,我们没功夫管理俘虏,不要随便受降的吗?”
“……呃,报告长官,我们抓住了一个大人物”
领头的某位尉官赶忙一个立正,颇为兴奋对艾克林恩回答道,同时往俘虏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把他用力摁倒跪下,“……这个老家伙是刚刚从比睿山上逃出来的,似乎是耐色瑞尔帝国的高级官员,从他的身上,咱们还搜出了印玺、令牌和文书,看着好像是真的,可惜咱不识字……所以就把他押送过来了。”
“……从比睿山上逃出来的?下山的几条道路不是都被烧断了吗?现在这火焰都还没熄灭呢”
“……这个……咱们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后来听这家伙交待,他被大火和热浪困在山上,烧得焦头烂额、无处可躲。最后实在不愿意继续烟熏火燎地受活罪,决定跳崖自杀,连遗书都准备好了。
但是,当他从悬崖跳下来的时候,却恰巧遇上一股强劲的上升气流,被托着缓缓降下,等到落地的时候,居然连一块油皮都没擦伤……要不是刚好被巡逻队撞上,可能还真让他给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