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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伦自是明白云居雁的言下之意,心中更是不悦。就算薛氏做了再多的错事,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是她和沈君昊的继母,她如何能派自己的陪嫁监视她,羞辱她?再说五万两银子,虽然是她的嫁妆,但是她用这么大笔巨款赎一个丫鬟,简直太荒唐了!最重要的,沈君昊居然还帮着她出面,可见事实果真如薛氏所言,她看似纯良,其实早就用美色把他的儿子弄得晕头转向,对她言听计从了。
“你要怎么处置你的嫁妆,别人自是不能多加干涉,但是你的丫鬟进了沈家的大门,自然要守家里的规矩。如今她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以后就算是回来,也不能在你身边当差了。”沈伦沉着脸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云居雁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玉瑶遭遇绑架,沈伦居然要以此为由驱除她,这为免太让人太寒心了。云居雁刚想反驳,就听沈伦又道:“听说你的陪嫁与其他人在家里打架?还有她们——”他回头看了一眼锦绣和香橼,“虽说都是你从娘家带来的,如今这里才是你的家,他们都是府里的下人,你该好好约束他们才是。”他已经完全忘了,不久之前是他亲口对云居雁说,薛氏那边的事,由她看着办。
沈伦当着锦绣和香橼的面教训云居雁,她们心中气愤,却不能为主子辩白。在她们看来,沈伦今日的反应分明是受薛氏的挑拨。其实他才是黑白不分的人,却又端着长辈的架子,说得义正词严。
站在沈伦的角度。他也是越想越生气。云居雁为何给他送鸢尾花,原本他只当是她想得周到,但薛氏说得对,她根本就是想利用他对前妻的愧疚控制他。如今小儿子已经痴傻了。薛氏也被软禁了,她继续做这么多小动作,意图逼死薛氏。为免太过狠毒。“不管是为人子女,还是为人父母,宽厚仁慈才是首要的。”他的语气不由地严厉了几分。
云居雁听着沈伦的教训,错愕过后亦是生气。他态度的转变分明源于薛氏。薛氏不过是闹了一回自杀,与他说了几句话,她的一切就全都被否定了,还要被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若是前世的她断然是忍不下这口气的。但经历过那么多事,她深知生气解决不了问题,顶撞只会让事态恶化,眼下的她,当务之急是玉瑶的生死。至于沈伦,他从来都不喜欢她嫁给沈君昊,她何必介怀他的想法。不过让她在这个时候低头认错,她也做不到。
“是,父亲说得是。”云居雁回应沈伦,“母亲在老宅养病多时,心情自然不好。媳妇也是在瑜儿出生后才明白为人父母不容易,这才让锦绣他们去老宅问一问母亲有什么需要。媳妇此举只是怕母亲有什么意外,结果还是出了意外。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人为免烦躁。父亲大概不知道,昨日二弟妹那边差点也出事了,偏偏我的丫鬟又在同一日被人抓了去。”
“你想说什么。”沈伦不喜欢云居雁从容的态度,仿佛是他无理取闹一般。
“父亲,媳妇只是想说,天气燥热。为免让人心浮气躁,不宜匆忙做出决定。至于媳妇的丫鬟应该如何处置,怎么都得等她回来了,问清楚经过再决定也不迟。锦绣和香橼若是办事不利,在老宅冲撞了您和母亲,回去我一定重罚她们。”她想快些回凝香院,看看长顺是否已经把赎金送去土地庙了,语速不由自主快了几分。
沈伦对云居雁的话十分不满,甚至觉得她根本就是对他不耐烦了。可是以他的身份,他不能抓着两个丫鬟的错处不依不饶,严格来说,香橼和锦绣并没做错任何事。但是另一方面,薛氏的哭诉句句在他耳中。
昨日,听闻薛氏自杀,他也曾怀疑她想趁着事情慢慢淡了,求他让她回府,可她压根没有提这个要求,除了担心他们的儿子,她的每句话都充满了自责。他不会让薛氏回府当家,但是他也的确没有一开始那么憎恶她了。正是因为他不会让薛氏回来,所以他更加不满云居雁处处防着他,防着薛氏的行为。
“行了,你也说天气燥热,你应该好好照顾瑜儿才是,家里的事,让你的二婶娘多多操心。”沈伦的言下之意要云居雁把管家权交给杨氏。这是对她的小惩薄诫。
若是在往日,云居雁巴不得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既然已经知道杨氏可能有问题,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任人掐住咽喉。“父亲。”云居雁低头跪在沈伦面前,“若是媳妇做错了什么,还请父亲明示。”
“你觉得自己做得没错?”沈伦冷哼。他想了想,就算只是为了沈谨瑜,他也该顾着云居雁的面子,遂回头命锦绣和香橼先出去。待屋中只剩他和云居雁,他怒道:“你应该听过,穷寇勿追,落水狗莫打,你为何还要不依不饶?”
“父亲,媳妇不通兵法,但穷寇莫追,想来可能是因为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只是佯装失败。可是如果对方已经修书搬救兵,而救兵就在背后,眼看着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况,这时应该怎么办?束手就擒吗?”
“我们此刻是在说行军打仗吗?还是你一直把家人看成敌人?”沈伦反诘。他没想到云居雁居然知道薛氏给他写过信。在他看来,他压根没看那封信,云居雁此言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父亲,媳妇自然知道家事不比其他,只是父亲有没有想过,搬救兵的修书是如何送出去的?又是如何交到救兵手中的?若是修书能送出,那其他东西呢?”为了沈伦的面子,云居雁终究没有把话挑明。
沈伦一时语塞。他知道沈沧派人监视着薛氏。正因为有沈沧派去的人在先,他格外反感云居雁对薛氏步步紧逼,可反过来想,薛氏在这样的境地都能送信给他。她真是穷寇吗?
沈伦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云居雁。薛氏的话历历在耳,沈君昊也确实快把云居雁宠上天了。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沈沧对自己诸多不满。他也自觉能力有限。这段日子,他正考虑避世而居,要求沈沧改立沈君昊为世子。若是皇帝同意了,沈君昊仍像现在这般儿女情长是不行的,作为世子夫人,云居雁亦不够大度宽容。
此事暂时仅仅是他的私下考量,但就算没有这一桩事情。薛氏在这件事上说得对,他不能任由他们胡闹,沈君昊作为长房长子,怎么能够连个通房都没有?
“我们先不说这一桩事情。”沈伦想转移话题。
云居雁相信,沈伦对自己的质问。一定来自他与薛氏的对话。她顾不上其他,接着他的话说道:“父亲,媳妇直接问一句,您刚刚单单只说让二婶娘多多帮着处置家事,这是您的意思,亦或只是转述。”
“你不要太过敏感,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父亲,或许是媳妇敏感,但不瞒您说。媳妇命锦绣去老宅,是因为母亲曾送信给二婶娘。我怕老宅的人照顾不周,这才让母亲给二婶娘写信诉苦……”
“是你太小题大做了。”沈伦截断了云居雁。薛氏并未对他提及让杨氏主理家事。“你先起来说话,我另有一事交代你。”沈伦低头沉吟。他毕竟是男人,如何能赤裸裸地交代媳妇,让她为儿子收通房?可薛氏不在家中。沈沧也未续弦,这事总不能让他去找杨氏或者赵氏。想到这,他更觉得云居雁不懂事。虽说沈谨瑜聪明又可爱,但沈君昊不能只有一个儿子。
云居雁见沈伦欲言又止,担心薛氏还对他说了其他的话。她不敢起身,接着说道:“父亲,很多事看起来微不足道,但——老宅到这边,快马也要一个多时辰的。”她在告诉沈伦,薛氏送信给他并不容易,薛氏一定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企图,才会大费周章。
沈伦不耐烦云居雁处处暗示薛氏居心叵测,略带讽刺地说:“你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父亲……”云居雁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父亲。”沈君昊在外敲门。
听到儿子的声音,沈伦知道他一定是过来“救”云居雁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不满地瞥了云居雁一眼。
门外,沈君昊心急如焚。长顺刚带着银票出发了。之前他一直在安排这件事。虽然此行是长顺自动请缨,但长顺从小就跟着他,他不希望他有事。结果这件事刚完,他才想去看一看沈旺,就听小丫鬟告诉他,锦绣和香橼被扣在玉衡院了,而沈伦很生气地叫了云居雁过去问话。他直觉反应一定是薛氏又在兴风作浪。
久久不见沈伦唤他入屋,沈君昊索性直接推开了房门,就见云居雁正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她怀孕才一个多月,这段日子是最危险,怎么能长时间跪在寒凉的地砖上?
“父亲,如果居雁做错了什么,我愿意代她受罚。”沈君昊说着,跪在了云居雁身边。
沈伦一听这话,更是生气。“所以你由着她花五万两银子赎一个丫鬟?”他怒斥沈君昊。
“父亲,此事我禀告过祖父……”
“不要用你祖父当借口!”沈伦呵斥。此刻他更加觉得薛氏是对的,云居雁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温良恭顺。再想想沈子寒、陆航等人,或许根本就是她行为不检。沈伦强压下怒火,又质问沈君昊:“我没有叫你进来,你为何擅自闯入?”
沈君昊亦是生气。虽然他也觉得用那么多银子赎一个丫鬟有些过了,但沈伦怎么能让刚怀孕的云居雁跪着?不要说五万两银子,就是五十万两,五百万两,也比不上云居雁肚子里的孩子。他语气生硬地请求:“父亲,不管怎么样,让居雁起来再说。”
沈伦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才让薛氏摸着他的脾气趁虚而入。看沈君昊一副“你决不能动我老婆分毫”的架势,沈伦怒道:“你们都给我好好跪着!”
“父亲,凡事都有一个缘由……”
“相公。”云居雁悄悄拉了拉沈君昊的衣袖,对着他摇摇头。之前她已经几次暗示他不要和沈伦顶嘴。可是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沈伦身上。其实这段日子他们的父子关系已经改善了不少,沈伦对她也比以前和颜悦色多了,可他才去老宅见了薛氏一回。态度马上就变了。她很好奇,薛氏到底与他说了什么。
沈伦居高临下,把云居雁的动作看得分明,又看到沈君昊回头朝她笑了笑。他心中的怒意更甚,喝道:“缘由?她不止花五万两赎一个丫鬟,一味纵容自己的陪嫁,还对你母亲不敬。你还要什么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