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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雁和沈君昊都知道,与茯苓联络的不是幕后凶手,就是与幕后之人走得极近的人。只是他们都担心,随着郝平的死亡,幕后之人一定会更加小心,茯苓的信件不一定会有人接收。不过不管怎么样,沈君昊都坚持亲自去确认一次。
走入城西的一条小巷,大概是因为两边高耸的围墙,亦或是空气中弥散的霉腐味,沈君昊只觉得四周一片阴暗,让人十分不舒服。
循着如意给的地址,他在一扇陈旧的大门前站定。随从上前敲门,才敲了一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院子里光秃秃的,青灰色的地砖上,几片枯黄的树叶应该是从隔壁飞入的。抬头看去,三间正屋的窗户、房门全都紧闭着,屋檐下挂着蜘蛛网,看起来平日里并没有人居住。
侍从率先入屋,检查了院子,沈君昊这才入内,命人关上了院门。虽然茯苓的信先于如意送出,但如意是用快马连夜送回京城的,因此茯苓的信应该尚未抵达。
沈君昊站在院子内静静等待着。临近中午的时候,院子外终于有了动静。众人闪至一旁,院门却没有打开,只听“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一封书信从门缝中塞了进来。
沈君昊示意手下把书信拿过来,与此同时把送信的人抓来问话。
须臾,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被带到了沈君昊面前。沈君昊虽觉得他只是普通的信差,并无可疑,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人扣下了,言明只要他们等到了取信的人,自然就会放他。
打开茯苓写的信,上面除了交代云家二房的情况。主要是询问云映雪的婚事。按茯苓的描述,云映雪虽然相信沈君灿一定有不能说的隐疾,但她还是愿意接受婚事的。只是怕自己嫁入沈家之后会遭到云居雁的报复。茯苓在信上隐晦地表示,他们进可以挑唆云映雪不嫁,甚至杀了她,给云居雁扣上再次逼死庶妹的帽子,退可以培养云映雪,让她牵制云居雁。
短短两页的信纸,沈君昊看得火冒三丈。茯苓的“进”和“退”都可能把云居雁陷入困境。茯苓只是安插在云惜柔身边的一颗棋子就已经如此恶毒了。那幕后之人呢?他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有云惜柔,云居雁从一开始就特别忌惮她,她到底有多可怕?
沈君昊把信纸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掌心,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此时此刻。他不认为把云映雪嫁给沈君灿是一个好主意。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再次有了动静。这一次,好像有预感似的,沈君昊没有闪至一旁,只是站在院子中央,紧紧盯着大门。透过门缝,他隐约看到有人站在外面。许久,人影不见了。他刚想命手下把人抓回来,人影又出现了。来回地晃动。显然有人正在门外踱步,犹豫着是否应该推门而入。
如此反复了几次,正当沈君昊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了沈君昊的眼帘。与他的愤怒、错愕不同,对方只是低头看着门口。大概是没看到预料中的书信,他这才抬起头,看到了院子中的沈君昊。
“是你!”沈君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的。
沈君烨面如死灰,咬牙凝立门口。无言的,他伸手扶着大门,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神情似想夺门而逃,又想冲上前与沈君昊理论或者求饶。
长久的对峙中,沈君烨突然抬起头,轻轻一笑,言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我亦不想听你狡辩。”沈君昊一早就觉得沈君烨的行为很奇怪,但亲眼看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出卖自己,他依旧觉得窒息与心痛。他举起右手,紧紧抓着茯苓的信纸,“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沈君烨怅然冷笑,不复以往的唯唯诺诺,凄然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君昊瞪着他。沈君烨的神色中没有后悔,也没有懊恼,他理直气壮。沈君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觉得自己是对的?”他从不知道沈君烨是如此冷血的人。
“这个世上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
“什么时候?”沈君烨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天上的乌鸦也跟着惨叫了两声。待到他的笑声好不容易止了,他才悲愤地历数:“你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吗?其实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是从哪一次开始的。是我们出生那刻,你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还是眼睁睁看着祖父的偏心,父亲的无视;又或者是亲眼面对姨娘……不,是母亲,面对母亲的死不瞑目。我不断告诉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天注定的,我应该认命,可是——”他抬头仰视天空,仿佛在阻止眼泪流下。
沈君昊听着他一声声的控诉。每个人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对他而言,他宁愿不要嫡长子的身份,只希望母亲能陪着自己长大。“这就是你的理由?”
“这些难道还不够?”沈君烨反诘,续而又讥讽地说:“对,这些对你而言根本不是理由,因为这些都是你唾手可得的。可是她呢?她不是小时候的那只木马。你一会儿想把她送给别人,一会儿又把她据为己有。但是,即便你如此对她,她依然对你死心塌地。从来,有你的地方她再也看不到别人。”
沈君昊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沈君烨口中的“她”是指云居雁。他眯起眼睛看他,心中更是愤怒。“我那一拳似乎没有把你打醒!”云居雁是他的妻子,是他挚爱的女人,没人可以觊觎。
沈君烨已经准备豁出去了。他视死如归般说:“我是没有醒。我从来没打算醒。其实你也没醒。你口口声声喜欢她,你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容貌,是她的温存体贴。你真正了解过她吗?事实上,无论是陆航还是沈子寒。他们都比你适合她……”
“住嘴!”沈君昊气得脸色发青。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爱她。
“我是将死之人,有什么不敢说的?”沈君烨依旧仰着头。高声问:“你懂她的琴声,懂她的萧曲吗?她为了你,每日都纠缠在数不尽的家务事中。这就是你给她的生活,你已经让她失去了原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