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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渐渐开进闹市区,或许是亲密之后各自都需要空间,陆怀远一路不说话,池晴也没问。
之前是她问的去哪,陆怀远答她,说是“回家”。
陆怀远的“家”,池晴去过一次。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陆怀远嘴上说的“家”,不过只是他在华际公司附近的临时居所。
因为去过,所以才有了今天他车上的这张翻录唱片。那天,她一眼便挑中了他的心头之好。
晶莹剔透的玻璃隔板柜,下头是绛紫色梨花木的双开柜门。
池晴永远记得清楚,陆怀远笑着看她一眼,同她说:“还真会挑拣,这张黑胶我最不舍,你想要,这总是有些代价的。”
珍藏版的披头士白金唱片,白色的封套,黑色的胶。
“有代价,有代价的。”
她垂首讷讷地在心中复述,一遍又一遍。
世事波折,一切,讲的通通是代价。
只言片语,与往日相似的话语,一同重合了起来。狗仔手里有她的照片,池晴与陆怀远的合照。
他说什么,哦,他说:“花编新闻压下来也好,不过总是要有些代价,你说呢?”
陆怀远几乎永远是这样的冷静,冷静到近乎可怕的地步。调侃的,自如的,即便是这一吻,池晴的有意为之昭然若揭,却也未见他有半分的动摇在。
至于她以往的张皇失措,只盼陆怀远不曾看腻才好。
池晴抬头去看陆怀远,陆怀远不知道。
她曾犯了错误。那个时候,她受不了陆怀远不认真的语气,受不了陆怀远有意的调侃。于是,手中的那张黑胶递了回去。
她的眼里一闪,最终,只余淡然的恪守分寸。
“给,陆总既然钟爱,我不夺人所爱。”
陆怀远当时看她的目光,池晴忘不了。
他的笑是收敛而考量的,她拒绝的话说出了口,他倒无意外,只盯了她一会儿,直到池晴觉得忐忑,他与她对视的眼神,又利落地跳开,然后才是迟来的评判。
“池晴,你其他都好,就是犟了点。”
池晴无来由地觉得,陆怀远的一双眼睛生得好,就该是极黑的颜色。
他看着她,像是掂量,又像是在玩味,还有那种不认真。
瞳仁里任是风雨任是暗涌,任什么都有,任什么都没有,都是这般极不认真的,就像是陆怀远说出口的话。
从不是不负责,只是,不认真,仅此而已。
池晴也有自己的心机,狗仔的事,草草了结,陆怀远嘴上说说,其实也并没有在她身上取得什么像样的代价。
可陆怀远不主动,池晴便无法心安。
因为,她不知道,陆怀远不愿自己与她的关系曝光人前,究竟是为了培养她,或就只是因为,极其单纯的,不想。
后来,陆怀远塞给她开的suv,池晴渐渐开得顺手,四座的车一人开,又是宽敞的商务车,令人总觉得缺憾。
于是,她随手买了几张空碟片,又特意到那种小音像店去找人刻录。只灌进去那一首歌。扔在车上听,反反复复。
这或属于她心机的一部分,池晴自己也说不大上来,算有意还是无意。
然而,有了车,她与陆怀远之间的事情,可操作的部分,就多了。
有几次,陆怀远忙到很晚,说是应酬喝了酒,却仍记得约她,一通电话打给池晴,动机不明。
当时,她还是个万事爱找借口理由的,车是他送的,他喝醉了,自己理应去接。
她将车开出来,满心欢喜地上路了,心底里却又不承认。
陆怀远这种人,光是喝酒,怎么会喝醉他,只因为她的期待,一切这样的情境,变得理所当然。
一车两人,恍如今日。
无事生非,池晴搁在车里的套碟,偏偏被陆怀远看见了,拎在手里,问她。
“怎么,这曲子,听上瘾了?”
她正开着车,一时无话,只道:“开着车呢。”
陆怀远不知真醉假醉,只在旁闷闷答应了一声,自此不再说话。直到下了她的车,他却默默将碟片抽走了一张。
都知道陆怀远忙,独她管陆怀远这套叫作时间控制,没人能逼陆怀远喝酒,酒是他自己喝的。其实,不是醉到不能开车,也不愁没有代驾。
偏偏陆怀远找的就是她。偏偏她是愿意这么上了当。
或是陆怀远知道,是他开口,她一定会去的。可不好不坏,池晴也知道这一点。
那几晚,居然没就此出了乱子,池晴自己都惊讶。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该庆幸的是,陆怀远究竟是没算准她。
现在,池晴大概晓得总结,陆怀远是看准了她的心理,给她制造机会,逼着她主动。
那些日子,无非是一张碟的较量,两人都太忙了,彼此怠慢了的,便随他去了。可池晴知道,都知道。小事上的较劲,才是真正的较劲。
一张碟的小事,平日里任谁也没提。
如今,耳边的歌声依旧,是从陆怀远爱车的优质音箱里发出的。女低音的特殊音色,辨识度出奇的高。
慢速改编的曲调,沙哑的女低音,摇摆不定的情绪。刨除了摇滚的外在,只剩一根孤独的心。
“怎么总放这一首。”她问。
“要问你。”
“问我什么。”
后视镜里,他瞧见她盯着播放器的读秒数发呆,淡淡开口道:“你的碟,当然要问你。”
她的声音沉沉,却是呵成一气。
“我以为是你喜欢,又干我何事……”
陆怀远却打断道:“我放来听,才知道只这一首,一张碟里只这一首。”
“为什么要自己灌歌?”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