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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冷了一些,只是一如既往地潮湿,阿母不久前从台阶上摔了一跤,腿脚有些不便,家里的油和米吃完了,李君则就没让她多走动,自己出门了一趟。
他嘱咐了阿母惯常去的那家店铺的老板按时把东西送过去之后,又折身去了一趟诊所,想给何杏开一点润嗓子的药,她最近大概是受了寒气,说话多少带了些沙哑。
才刚走出门,有两个衣着寻常的年轻人就靠近了过来,对着李君则拱了拱手:“请问这位兄弟,枇杷山正街怎么走?”
“从前面这条小巷子穿过去会近一些,不过可能会记错出口,不赶时间的话可以走大路,前面那一课老槐树路口左拐,一直走就能看到路牌了。”
“我们有些赶时间,能不能请兄弟帮帮忙,带我们走一下小路,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只要找到出口就行了。”
李君则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想借着让我带路的名义让我跟你们走还真是一个好借口,说吧,你们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
这两人对望了一眼:“既然李先生已经洞察了我们的意图,那我们就直说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人想见见你。如果你实在不情愿,我们也不会强迫的。”
他叹了一口气:“走吧,反正我的命如今丝毫不值钱,你们就算想要对我有什么不利,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君则大步走在前面,毫无任何惧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生死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从前执着于对错,执着于真假,但是他以为的对也许全部都是错,他以为的真也都成了幻影泡沫。纵然有一双明澈慧眼,看似能把万事万物察觉通透,却也敌不过人心叵测,看不真切。
到达的地方是一个裁缝店,一个老婆婆戴着眼镜在缝纫机上不停动作,看起来熟练利索。见有客人来,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对他们说了一声稍等,就起身站了起来往后面走。
过了一会儿她又慢慢出来,对着李君则说:“你跟我进去吧。你们两个先走,没别的事情了。”
李君则跟着她往里走,这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中心有一口水井,院长两边都是低矮平房,老婆婆指了指左手边的一件屋子对他说:“你过去吧,有人在里面等着你。”
他听了她的话走近,听见了里面有人用留声机在听戏,放的是杨小楼的名戏《连环套》。李君则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坐着的男人正在跟着哼唱,一字一板,腔调圆润。
见李君则进来了,这男人把声音关了,起身站了起来对李君则伸出手:“二公子,见到你很高兴。”
他回握:“你是什么人?”
“不妨猜一猜。”
李君则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这房间墙上正中间挂了一幅字,写道:“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兴。”他轻声重复:“饮冰?这句词出自哪里我不知道,倒是听过昔日梁启超将自己的书斋命名为‘饮冰室’,大有忧国忧民的心意。”
“不错。梁任公当年正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取名‘饮冰室’,这句话语出《庄子·人世间》,讲一位叫沈储梁的大臣在上朝时接受了皇帝交给自己的重任,事关国家安危,心中万分焦急,回到家里就用冰水来结心中的烦恼。”
李君则抿了抿嘴:“你是*的人?找我是为了何事?”
“我姓胡,大家叫我胡公。傅将军枉死一案,我们也十分悲痛,如此忠义之士却并没有死得其所,颇让人觉得遗憾。然而这中间的曲折经过,我也略有耳闻。二公子,你父亲倾其一生守卫正义,却没有得到公道的结局,想必你作为儿子,心里也不会好过。”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胡公。又听见对方说:“你外公还活着,国民党内部的人却无一得知此事,他瞒天过海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做了那么多事,你当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告诉你的?何杏是不是?”李君则虽然这么说了出来,倒没有什么怒气,他并不怪何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何杏对他有感情,并不意味着会纵容一切。
“不错,何杏同志是一名优秀的*人,她把一切告诉我们,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轻叹一口气:“我知道又如何,你们知道又如何,哪怕蒋寒丰有一天也知道了我外公活着的消息,那也都是无济于事的。他的目的在于报复我父亲,且踪迹神秘,不落把柄,我从来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愿意再见他。”
“你当真以为,他的目的仅仅只是报复你的父亲而已吗?他是日本国人,在中国安身立命多年,野心勃勃。早前就已经涉及军火和化学武器,为的就是服务战争,后来被你父亲即使制止,金蝉脱壳,隐忍数年,再次卷土重来岂能只是报仇那么简单。不瞒你说,我们的人最近在长江一线察觉到几艘巨型轮船,来往运送大量的化学材料,我们怀疑这些材料就是用来制造生化武器的。然而运送的人十分狡猾,在不同的港口,由不同的商船公司调动,变化频繁,毫无规律。且时而和水泥钢材等建材一起装配,很难察觉。”
“你是说,这些很有可能是我外公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