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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黄昏格外冷寂,寒鸦振翅嘶鸣,催得人阵阵心焦,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在各处投下黑暗的影子,如同地底涌出来的妖怪,肆意挥舞着尖锐的肢体。
如此宁静的黄昏,应当是“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美好景象,可惜,阵阵慌乱的马蹄之声,将原本悠然自在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吁——”树林的边缘处,陆息彻勒住缰绳,马儿发出一阵嘶鸣。
他将马儿掉了个头,抬起脑袋,眯眼遥望天际,神情肃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微风携来一股寒意,他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凉了。
卫鱼被他们抓走了……
自从她嫁给他,他便不断给她带来麻烦,次次让她深陷险境,陆息彻心如刀绞,既心痛又无奈,难道,自己选择错了吗?
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不仅连累自己,还连累无辜的她,他真的好疲惫。
罢了罢了,若她死于乌衣族刀下,他也不活了罢。陆息彻苦笑一声,满嘴的苦涩。
伴随着沉入山下的太阳,原本洒满西方天空的余晖逐消逝,夜幕悄然落下,宛如一张蜘蛛结成的巨网,仿佛随时当头罩下。
皂班领头踹了踹马肚子,转身道:“大人,已经天黑了,咱们是否进山去追?”
陆息彻还未开腔,旁边的李主簿便插言道:“大人,这群歹人往山里去了,若咱们今日无法将他们擒获,明儿想要再打探他们的踪迹,便愈发难了。”
听罢,众人顿时陷入一阵沉默中。李主簿所说没错,乌衣族歹人逃跑的方向是往西边去的,一旦让他们过境进入百夷国,要想再追回县令夫人卫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国力强盛的大越国堂堂县令夫人,居然被小小国百夷国的族长掳走,此事一旦传开,不仅丢了陆息彻的脸面,还影响了整个大越国的声誉,试问大越皇帝颜面何存?
皇帝盛怒之下,必会摘了陆息彻乌纱帽,这位年纪轻轻的探花郎,仕途算是全毁了。
李主簿继续劝说道:“大人,咱们快些去追罢?县令夫人毕竟贵为千金之体,若有被那群歹人磕伤碰伤,那便大大不妙了啊!”
“唉,县令夫人被生擒,只希望他们不要伤着夫人才好。”又有一人附和道。
陆息彻扭头看了一眼李主簿,那双暗沉的眸子晦暗不明,他冷冷道:“李主簿,乌衣族族人常年居于山中,擅长游击作战,加之此时已入夜,若入山救人,我们将会处于劣势。”
李主簿被他那双眼睛看得后背发凉,不禁泛起了怀疑,县令大人发现了吗?
不可能。
他将此次计划布置得天衣无缝,若陆息彻早有发觉,便不可能亲自犯险。
李主簿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陆息彻是一个好官,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他只是一位主簿罢了,作为别人的棋子,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为了全家人的性命,他只能继续引导陆息彻逐步走入陷阱之中。
“大人,咱们皂班武艺精湛,不会轻易输给他们。据属下传信家丁所报,他们人数不多,以我们的实力,全歼他们无甚压力。”李主簿硬着头皮道。
陆息彻定定地看着他,眸中似乎闪过一道失望,李主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在此时,他才挥了挥手:“进山追!”
陆息彻调转码头,毫不犹豫地加快了马速。
卫鱼,你不能有事。
陆息彻心中不断呐喊,她那般聪明机警,身手了得,只希望她能乖顺一点,不要惹怒了性情残暴的乌衣族族人,否则,他真的要自责而死。
进山之后,众人跳下马,顺着脚印四散寻找,李主簿举着火把,走在最前方,将他们引到一处山坳之中。
“哈哈哈!”
突然,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一道冰冷而尖锐的声音。
陆息彻顺着声音的源头转过身,只见两列乌衣族族人开道,一名富商打扮的男子悠然自得从中走来,男子肤色苍白,与赵剑人那等身体羸弱的苍白不同,他的白是常年不见光的白,惨白如同厉鬼,他的眉眼更是独特,淡灰色的眸子仿佛没有人气,双眉更是如一道锋利的剑,携着一股暴戾之气。
此时,男子手中抓着一位女子的衣襟,如提小鸡般将她提了过来,女子挣扎了两下,他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右手一甩,将她随手扔在地上,再一脚狠狠地踩上她的腹部。
女子“啊”大叫一声,接而捂住肚子,想将他的腿拿开,奈何男子偏不肯动,反而还重重地碾了一脚,女子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喉间发出难受的嘤嘤哭泣之声。
在女子被提出来时,陆息彻一颗心差点蹦出了喉咙,那身打扮和卫鱼太相似了,他一时竟没认出来,见男子虐待于她,陆息彻吓得肝胆俱裂,心急如焚,恨不得此时受虐的是他自己才好。可是,待得听见女子的尖叫声后,他又猛地反应过来。
这女人,不是卫鱼。
还好,卫鱼没有事。
男子嘴角噙笑,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邪恶:“县令大人,我们终于见面了。”
只要那女人不是卫鱼,陆息彻便能保持冷静,他抬起下巴,眼神冰冷:“族长亲临我大越国,就不怕一招不慎,被我国勇士生擒,最后落得个俘虏的下场?”
乌沐眼神讽刺,突然仰头哈哈一笑,道:“那要看陆大人是否有这个本事了,你连你的小妻子都护不住,居然还大言不惭,妄言生擒我?当真可笑至极。”
“是么?”作为一个天生傲慢之人,陆息彻自小受人的追捧,态度只能比乌沐更差,他嗤笑一声,“依陆某来看,族长你未免太过天真。你放着好好的族长不当,偏生要越境来我大越撒野,这才是可笑至极。莫非,长年深谙大越文化的你,竟不知羊入虎口的道理?”
“黄口小儿,你胡说八道……你……”乌沐恶狠狠地看向他,眸中爆出一道杀意,“唰”的一声,他瞬间抽出腰间银刀,对着陆息彻吼道,“你胆敢对我不敬,那我便先拿你的妻子开刀,再杀了你!”
陆息彻抱着双手,不屑一顾道:“杀便杀,此女又不是我家夫人。”
乌沐举刀的手就是一颤,他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她竟不是你的夫人?”
“正是。”陆息彻点了点头。
乌沐脸色一变,眼睛充血,大喝道:“不可能,我们的人分明见到她上了马车,定是你为了救她,故拿谎话来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