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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玉韬说道:“是柴浪国的人,看样子该是尖手和尖牙两兄弟的手笔。”其实善善带人之所以能够行刺成功,还要多谢南宫玉韬大开方便之门。思政殿处的守卫原本是玉如军的人。南宫玉韬早接到消息,知道善善打算安插人手;他没提醒孟如珍,只是静待事情发展。这才给了善善刺杀成功的可能。
上官千杀沉重地点了点头。
南宫玉韬站起身来,邪气一笑,“他们动手了。”
上官千杀仍是半蹲在孟如珍的尸体旁,垂头沉默了半响,一语惊人,“七七中的毒,我也中了。”
南宫玉韬霍得看向他。
上官千杀掐住自己指尖,给他看蜿蜒出来的紫线,淡淡道:“我和七七都中了这毒,你却没有。那中毒的时机多半就在你不跟我们两个人在一处的时候。”
南宫玉韬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上官千杀继续道:“在隐婆处,你被掳走的时候,我和七七吸入了一种灰色的烟雾。”他想起当初那烟雾是如何令他意乱情迷,倒是吻合了这毒蛊“焚情”的名字,“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多些想出解毒方法的可能。我中毒之事,只要你知我知便可。”
南宫玉韬问道:“你是不想让七七知道?”
上官千杀点头。
南宫玉韬轻轻笑道:“师兄你可真会害我。”
上官千杀问道:“此话怎讲?”
南宫玉韬说道:“我若是不帮你瞒着她,便是对不住你;我若是帮你瞒住她,日后等她知道了,我可讨不了好。”他顿了一顿,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伤感,“她早晚会知道的。”
上官千杀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南宫玉韬说道:“孟如珍这件事,我看还是暂且不要让外人知道为好。”
上官千杀沉声道:“我也这么想。”
南宫玉韬又道:“只是七七那里却是该让她知道的。”毕竟暖香阁出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洗脱了孟狄获是当初定州杀人凶手的嫌疑。他和上官千杀都没有要做皇帝的意思,那么孟如珍死了之后,这个皇位多半还是要孟狄获来继续做的。然而这其中又有不便。经过当初胡太妃与静王数月来的宣扬,归元帝与皇后亡故,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孟狄获突然复活过来,总还是需要一个过程。
这些事情当然要拿去孟七七商量一番。
孟七七知道之后,与南宫玉韬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觉得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孟如珍的事情不影响大局,就先不要让大家知道他的死讯了。
谁下的手其实很清楚。当时马府和禁宫门前士兵的动向不对,早已经有人上报与上官千杀这件事情与马家脱不了干系。而根据明远告诉南宫玉韬的事情来看,马家家主已经是柴浪国的少主了,整个马家都不能当做纯粹的南朝子民来看待了。
南宫玉韬问道:“要让你父亲重新做皇帝吗?”
孟七七说道:“我是不希望他继续做了,不过总还要问他自己的意思。”
南宫玉韬想了想又问道:“不然便是你的两个哥哥?”
孟七七叹了口气,说道:“总之现在,朝中各种事物都能如常运作,有难以由大臣决断之事,有你在,有战神大人在,也不会有太大妨碍。他们既然能杀一个想做皇帝的孟如珍,难道不能杀第二个皇帝吗?这个时候谁做皇帝,那可当真是危险得紧。”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父亲的生命从战神大人手中夺下来,又送到柴浪国刺客的剑尖儿上。
其实孟七七现在对于宫中的事情倒还是放在第二位考虑的,她更感兴趣的是暖香阁处的蛛丝马迹。她详细地询问了南宫玉韬那湖水中香气的事情。
南宫玉韬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上官千杀,将当初在定州的事情细细道来。上官千杀也并不会草率得只是因为当初是孟狄获将官袍送到定州的就把孟狄获定了罪。在他父祖中毒身亡之后,他曾经找人查验过染着异香的官袍中的成分。那香料与胡淑妃献给毓肃帝的几乎完全一样。这一事实与他接到的情报,合在一起才让上官千杀确定了下毒手之人当真是毓肃帝,而帮凶就是将官袍送来的孟狄获与静王。
后来他在杀死毓肃帝的那个晚上所用的香料,就是南宫玉韬根据当初的官袍中异香的成分所培植出来的同样的香料。这种香料的名字叫做“蓝颜”。中毒之人死后,身上会沁出蓝色的液体。
孟七七听着南宫玉韬的讲述,忽然间想起当初跟着战神大人一起到定州漠村以北的古战场。在那里她见到了战神大人父祖的坟墓。恍惚间孟七七仿佛又看到那坟墓顶上的蓝色花朵,随着荒漠上的朔风摇曳,却始终不曾折断或飘零。
孟七七问道:“难道当初真正下手的人是马家、不,是柴浪国的人?可是当初献上香料的人明明是胡淑妃啊。”
南宫玉韬说道:“胡淑妃的妹妹当初嫁给了马家家主,只怕胡淑妃也是被人利用而却不自知。”
这真是一环扣一环,若不是有今天十九公主孟皎依的事情,激得马庆攀吐露了实情。
只怕这个谜底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然而胡淑妃献出的香料明明是慢性发作的“蹉跎久”,却被换成了烈性的“蓝颜”。如果是早早就被换了,那么经手之人怎么没有异样?若是到了定州才换的,那为何上官千杀父祖所中异香的成分与胡淑妃所献异香的成分几乎一致?
这个却不用问出口了,三人都在思索着。
孟七七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看了一眼始终的沉默的上官千杀,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伸手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南宫玉韬见状便说道:“我去带舅舅和舅母出来。”这说的就是孟七七的爹娘。
孟七七看了上官千杀一眼,知道他心里多半别扭,便道:“先请他们回我府上住着吧。”
南宫玉韬答应着出去了。
剩下孟七七和上官千杀两人在一起。
上官千杀背靠墙壁站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孟七七却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心情舒畅。她父亲和战神大人之间的误会终于解开了!她笑着走到上官千山身边,歪头看他,说道:“战神大人,看来老天爷还是很青睐咱俩的!”
上官千杀抬眼看了看她,面上却丝毫没有欢喜之意。
孟七七仔细打量着他,靠过去小声问道:“战神大人,你在担心我中毒的事情吗?”
上官千杀眸色转深,他其实并不是在想这件事,此刻听她说起不禁心头更添一层沉重。
孟七七笑道:“不是还有一年吗?天下这么多奇人异事,什么样的毒解不了?”她倒是看得很开,心宽又乐观,晃着上官千杀的手臂轻快道:“笑一下嘛。”
上官千杀涩然一笑。
孟七七见他心情实在低落,却也无从劝慰,只好转移话题,说道:“现下好啦,我不用担心你跟我爹的事情,就可以让城外的大军回去屯田啦!哎呀……”她笑起来,“这么一个月下来,真是把我吃穷了,还欠了变态表哥一屁股债呢!也不知道十年二十年的能不能还完了……实在还不上,我就打算赖账了!”她逗乐似得给上官千杀说着,希望能抚平他那紧皱的眉头,“总之有你在,变态表哥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这会儿不用担心她爹,她就什么都不用瞒着战神大人了,倒是一点儿避讳都没有的都告诉他了。
上官千杀静静听她絮叨着,也不觉得烦,偶尔接一两个词,就能让她兴高采烈地又说下去。
夕阳从门外洒进来,落在上官千杀的脸上,让他的神色多了几分柔软。他在孟七七说话的间隙,轻声道:“吃点东西,早些休息吧。”
“诶?”孟七七愣了一愣,从唾液飞溅的讲述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望着上官千杀道:“那你呢?”
上官千杀低头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孟七七脸上的神采黯淡了些,她尽量懂事地道:“哦……那、你去忙吧……”然而话音还是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去。尽管她没有表现得很在意中毒蛊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又有谁能真的不在意呢?知道自己可能只有一年好活了,那剩下的日子里,难道不是分分秒秒都想与所爱的人一起度过的吗?她松开了牵着上官千杀的手。
上官千杀不是没有察觉孟七七情绪的低落,然而这一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觉手上空了,心里也空了,沉默着转身欲要向外走去。他才走了一步就无法继续迈步向前,低头一看,却是七七拽住了他的衣角。
孟七七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嗔怒道:“叫你去忙,你还真的拔腿就走啊?”
上官千杀薄唇微动,深深望着她,千言万语却都化为无声。
孟七七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微动,噗嗤笑了,歪头道:“刚才说了好多话,这会儿有点累了呢。”
上官千杀至此才露出一点笑意来,伸臂将她揽到怀中,重重抱了一下。
孟七七把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笑道:“好啦。”她注视着上官千杀远去的身影,总觉得战神大人有心事。究竟是什么心事呢?
次日孟七七一早醒来,就得到传报,言称蒋虎彤已经赶来京都。
孟七七微微一笑,让蒋虎彤到上官府来。
蒋虎彤不疑有他,揣着他整理好的信息一个人匆匆赶来。结果他一踏入上官府,就被孟七七安排下的人捆起来带入了审讯室。
现下她爹的冤屈既然已经洗刷干净,她就没有必要再忍着身份不明的蒋虎彤了。这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的查账奇才,这个孤身去到柳州却查什么都很给力的办案奇才,这个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了隐秘往事的探秘奇才——他究竟是谁的人?
孟七七原本以为这人很可能会是死士,要撬开他的嘴不会很容易。结果没想到都还没用刑,蒋虎彤一被带到审讯室,看见满屋的刑具就软了腿白了脸,什么都招了,连孟七七没问的事情都吐露了个干净。
然而他这一招,却让孟七七颇有些措手不及。
这蒋虎彤真正的主子,竟是南宫玉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