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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在最长的一个梦里,她是一块就要被铸成剑的铁。被丢在熔炉里融化,五内化作了飞灰,筋骨化成了铁水。一番千锤百炼,最后丢入彻骨的寒池中淬火。
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在梦的结尾,忽然走出两个相剑师,反反复复在争论。
一个说,这把剑已经废了,没有用了,不如丢弃算了。
一个说,这把剑离稀世的宝器只差一步,那就是用一个人的血来开刃。
之前那人听了,立刻冷笑起来:有道是宝剑不施细碎讎,靠血来开刃的剑,最终只能成为一把邪剑!
他们的争论将决定这把剑未来的命运,剑却只能听着。他们从白天争论到黑夜,又从黑夜争论到白天,最后甚至互相骂起娘来。一个人忍无可忍,抄起这把剑,刺进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惊雷。
一个有点稚气的童声喊道:“沈姑娘醒了!”
眼睛尚被一块布蒙着,沈青青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自己身旁快速跑远。
沈青青头脑立刻清醒。
脚步细碎,证明体型很小。声音稚嫩,证明年龄也不大。
只凭一个童子,是绝不可能拦住沈青青的。她要去找凤鸣!
打定主意,她立时要抬起手,把那块碍眼的布扯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她的手脚竟被牢牢绑成了一个“大”字!
细碎的脚步声又跑了回来。
“主人说,让姑娘在这里再等上片刻,主人马上就来为姑娘换药。”
沈青青道:“她为什么绑着我,还蒙着我的眼睛?”
那童子笑了:“你不知道吗,主人一向是这样治伤的呀。”
沈青青立时就有些不快,正想讲两句,可是刚一张开嘴,就被塞进了一颗冰凉沁心的糖豆儿。尝到这甜味,她心中有气也撒不出,只好叹道:“谢谢你啦,小妹妹。”
她这话刚一说出,那童子便沉默了。沈青青虽看不见那童子的脸,也听出了她的低落。
“我不是小妹妹。”
沈青青连忙道:“对不起,我分不太清……”
“不是!”那童子的声音越发悲伤。
沈青青只好不说话了。
片刻沉默过后,那童子道:“你要是想看,我就把那块布摘下来。但要是你眼睛中有一点瞧不起我,我就杀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怨毒。
沈青青平静了情绪,道:“你把这块布摘下来,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瞧不起你呢?”
那童子道:“真的?”
沈青青道:“当然是真的。”
那童子道:“可是……可是别人听我这么说,都不敢让我再动这块布了。”
沈青青笑道:“他们是他,我是我呀。”
那童子犹疑片刻,终于向那块布伸出手去。可是指尖刚刚在那块布上碰了一下,就仿佛触到火似的,立刻又缩了回去。
“不行……不行!”
那童子大喊了两声,居然哭了起来。
沈青青一下有点慌张失措。可她既不明真相,也无从安慰起。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走近了。
“青奴,怎么在病人面前哭起来了?”
沈青青一怔。
这并不是欢夜来的声音,而是一个洪亮的男子声。
叫青奴的童子抽噎着朝那人奔去。“主人,我好害怕,不敢让她看我的样子。”
男子的脚步声更近了,道:“这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见了。”
话音刚落,沈青青脸上的蒙眼布就被取了下来。
沈青青看见床边站着一个满面红光的老人,头发黑白交杂,显然是养生有道,白发转黑的迹象。在他身后,却躲着一个身长只有四尺的侏儒,女性打扮,头发却是雪白,满脸的皱纹带着泪痕。
她一看沈青青的眼神,当即大哭起来:“你这个骗子!你果然瞧不起我!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她便突然双手如鹰爪,朝沈青青飞扑过来。
十岁的童子不足为惧,但这个白发童子显然已有好几个十岁,一出手便是海东“鹰爪功”中最狠辣的一招。
这门武功本身在江湖中并不稀奇。可是像这童子这般快、准、狠的,江湖之中绝不超过四个。沈青青此时被绳索在床上绑得牢牢的,根本无力挣脱。但就算她是自由之身,若是手中无剑,也是在劫难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老人突然出手了。老人的手上亦是鹰爪功夫,却和那童子极为不同,没有一丝杀伐之气,轻轻松松就拿住了白发童子的衣领,把她拎离了地面,就像老鹰随手拎起一只小鸡。
其实和那老人的功夫比起来,那童子的本事也只好叫作鸡爪功。
沈青青看得痴了。
老人提着那白发童子,教训道:“青奴,我费力把她救活,并不是为了让你伤她。”
白发童子手脚没了着落,只能不断在空中挥舞,一边挥一边闹道:“我不依,我不依!我明明和她约好的,她若是瞧不起我,我就可以杀了她!”
老人摇头道:“你看错了。她面带惊讶之色,乃是因为看见我,非是因为看见你。你方才又哭又闹的,她又不笨,想必早就猜到了你的相貌。沈姑娘,我说得对么?”
沈青青点了点头,道:“我的朋友说,要笑青锋为我找最好的大夫,所以……”
她本以为在这里会遇见欢夜来。
老人却微微有些不快,道:“我就是最好的大夫。”
听见这句话,沈青青突然想起了欢夜来曾说过的话。
——白石君的医术虽好,当年也只能排在第二。
当年排第一的人,就是红尘三绝中的“医绝”——但是医绝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么?
沈青青只能硬着头皮道:“晚辈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医绝前辈多多见谅。”
谁知她这一开口,还不如不开。“医绝”二字刚一说出来,那老人的白胡子就抖了起来。
“别提那个早死短命的!自己不爱惜性命,扔下身后千千万万病人死了,还敢称是医者?真是气煞我也……”
难道除了“医绝”和欢夜来,当世杏林中还另有高人?沈青青再也不敢乱讲话,只好弱声问道:“敢问前辈的大号是……”
“白石君崔六奇!”
“哎……咦?”
沈青青这下彻底糊涂了:白石君难道不是欢夜来么?
看见老人异样的眼神,沈青青连忙胡乱辩解道:“我听说白石君,并没有这么老……”
崔六奇反问道:“我很老?”
沈青青连忙摇头否认道:“不老,一点也不。”
她忽然想明白了。
白石君既然是能与红尘三绝之一的医绝相提并论的神医,那么至少在二十年前,就应该享誉江湖了。这样的前辈人物,当然不可能是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欢夜来。
换句话说,欢夜来自称白石君,只能是在说谎。
但是沈青青回想起那晚欢夜来说的话,忽然发现欢夜来从未自称是白石君,只说别人可以在她这里“见到白石”。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既可以指见到白石君本人,也可以指见到白石君的医术。
真正的白石君,自然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想到这里,沈青青道:“前辈勿怒。前辈这样有名,近来江湖中冒充前辈大名的人也有不少。”
崔六奇不耐烦地点了点头,道:“我一看见你瞧我的惊讶眼神,就知道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
沈青青道:“前辈难道不生气么?”
“我为何要生气。”崔六奇道,“世间受苦的人那么多,多一个人救助病人,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太正确,沈青青竟无力反驳。
她说:“那么那个人……是不是您的弟子?”
崔六奇道:“弟子?我从来不收弟子。写过一本医书,也没几个人看得懂。”
沈青青一时无语。
崔六奇看一眼那叫青奴的,道:“咄!罚你炼药去。药方就在桌上。不准再纠缠病人了。”
青奴一脸不情愿地走了。
沈青青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道:“她这样的病,能治么?”
崔六奇道:“若是能治,我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一留几十年了。不过,早晚能治好的。”
沈青青默默听着。
崔六奇忽然抬手,在一个结上轻轻一拉,不知是怎么牵动的,她身上所有的绳结就像是有魔力似的一一解开了。
他说:“你的伤,我治完了。”
沈青青道:“青奴刚才说,您还要给我换次药呢。”
崔六奇反问道:“她是大夫,我是大夫?”
沈青青连忙道:“当然您是大夫。”心里却想,这位老先生的性情,怎么比起剑魔燕二十五还要古怪些。
她刚活动了一下筋骨,突然发觉,这解开束缚的身体似乎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绝非卧病多日后的不便之感,而是仿佛蕴藏着一股新力量。她稍微运一运气,心中的惊讶更甚。如果说之前她运起气来,感觉就好似山间流水,那现在简直就是山洪暴发。
这顿时让沈青青有些不安,仿佛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抬头一看崔六奇的脸,却发现他居然在偷笑。
沈青青急了:“你对我偷偷做了什么?”
崔六奇得意道:“笑青锋小儿少见多怪,非要说你身负重伤,兼中剧毒。我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你确实中过剧毒,但是不知何故,身上的毒素淡得几乎看不出。伤口虽不知被什么人缝得歪七扭八,血却止得很好,只是有些发热。只这种水平的伤,何必要我出手?但就这么放你走,那太没意思了,干脆就额外对你动了点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