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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了良久,只等到吴老祖的一声长叹认栽,这不得不让唐菁月的心中“咯噔”一下。
如果连吴老祖也无能为力,那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再请哪位下凡的神仙,能够医治好晴音了。
无法得到解蛊之法,假皇帝对南疆的维护和对阿皓的阻拦就永远没有止境。
这局棋,到这里竟然死了吗?
看着在踏进这监牢之前,还显得非常自负的吴老祖如今情绪低落,唐菁月没有失望动怒,而是等了等后,让自己语气平静的问道:“不能医治了吗?”
旁边,是紧闭双眼的晴音宛若死人模样。牢里很安静,
吴老祖虽然十分想一如往常时拍着自己的胸脯予以保证,但是这一次,他有些无地自容的摇了头,回话说:“是老夫才疏学浅,这人不止是病入膏肓,而是已入黄泉了。若不是他体内有蛊虫,恐怕早已活不到现在。眼前他体内的蛊虫也光阴将尽,此人必死,老夫实在是回天乏术。”
昨天在沈府时,松神医已经简单的向吴老祖详细介绍过晴音的病情,因而吴老祖知道晴音是因为体内转入景天宏的蛊虫才成了这幅模样。
虽然他没有医治之法,但简单的推理过后,也能将晴音的病因猜得八九不离十。
听过吴老祖的话后,唐菁月沉默站立。
地下暗牢本是漆黑不见天日,因为顾念着晴音的身体,所以才在他所住的牢房上面开了一个小洞。但哪怕是小洞,对于外界来说,也只是一个沉陷在地下的土坑。能够从这个小洞进入到达牢房的光线,十分微弱。
地下暗牢通过火把照明。此时的唐菁月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出几分阴鹜。
没有了晴音,意味着唯一能得到解蛊方法的途径中断。先是宏儿,后是暗一,日后遇到梨奈下蛊,他们还是束手无措!
1蹙紧眉头。毒蛊,是梨奈的杀手锏。
吴老祖虽然自负,但有自负的实力。他不能医治的病症,他会直说,他确定的病症,也一定是实言。
吴老祖收拾了东西起身,有些歉意:“老朽无能,医治不了王妃府上的病患,老朽告辞。”
“不急,”唐菁月伸出手虚拦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一个人,不是请您医治,而是想请您配药,不知可否帮此忙。”
吴老祖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答应了:“老朽尽力而为。”
经过一个晴音,吴老祖觉得摄政王府的活儿真是不好接。他就说嘛,小松这孩子医术精通,能让小松无能为力的病症该是何等复杂。这会儿看过晴音以后——唉,果然复杂。
想来,都是江湖上的吹捧让他的心境浮躁了。什么“仙医圣手”、“神仙在世”,世上疑难千万,不会有终,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吴老祖答应配药,唐菁月点点头,最后给予躺在牢内的晴音冰凉的一眼后,再无注意的带着敏蕊和敏枝离开。
晴音此人的品性,她赞赏。但因为对立,她对他只有冷漠。回天乏术,是晴音的命至如此。
想及梨奈离开前留下的那张纸条。梨奈此前一直潜伏在辅天,设法营救晴音,而无从突破,无奈之际唯有放弃。唐菁月觉得,晴音为这样的朋友送命,真是不值。晴音可以为梨奈舍去性命,而在梨奈的心中,复仇才是最重。
但或许,晴音不悔吧。
从暗牢出来的时候,唐菁月问向一名护卫:“思小公爷出来了吗?”
“回王妃,没有。”
没有啊。唐菁月想了想,对敏枝吩咐道:“你去。”
至于让敏枝去干什么,不用唐菁月细说,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就心有灵犀一点通。
敏枝一脸阴险的冷笑点头,低声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把这贱人的美人皮扒得干干净净!”
说罢,扭头就往回走。那身影,很是得瑟兴奋似的。
眼看着敏枝兴冲冲像一只小羊蹦跳的回去暗牢,敏蕊皱眉道了句:“她可别把思小公爷说得太过了。”
唐菁月勾起唇角:“或许会吧。”
“要不然奴婢去?”
“不用,里面的味道你受不了的。”
敏蕊:……
所以主子选择敏枝去的原因是……
唐菁月轻笑两声。
回头:“老祖是想休息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去看另外一人。”
自认这次没有出力的吴老祖哪里有脸休息,大手一挥,拍拍自己的胸膛,示意老夫体力好得很。
“老朽不累,现在就去吧。”
“好。”
天宏的遗体并没有保存在摄政王府,而是保存于隐藏在深山里的冰窖中。因为事先就计划好了要请吴老祖去看一看景天宏的遗体,所以摄政王府门外有备好的马车等待。
“路程比较远,辛苦老祖了。”唐菁月提前安慰道。
对此,吴老祖摇摇头,没说什么,和松神医登上同一辆马车。
打今儿一早,吴老祖就没有歇过。先是告别了沈府来摄政王府,再是看晴音,现在还要长途跋涉去深山老林。毕竟是老人,体力能跟得上,精力也吃不消。趁着这会儿赶路,吴老祖也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两辆马车,急速的向保存着天宏遗体的深山前去。
而此时于摄政王府,敏枝刚刚在南柯的牢房门外站定,就听见里面传来王斌思的大叫:“我不信!”
不信什么?
王斌思的情绪很是失控暴躁,他在牢内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喊:“华容悦不会是心狠的人!”
或许是南柯又说了什么,在停歇几息之后,王斌思怒声质问道:“你一定是说谎,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门外,敏枝露出阴测测的笑。那个贱人果然在思小公爷面前颠倒黑白。呸,也不看她自己是什么德行,配不配主子去陷害她。
不过也令敏枝有几分惊讶的是,没有想到思小公爷被南柯如此蒙混,还能执拗的相信主子。也不知道该说是思小公爷情深如此呢,还是“犯了糊涂”、“黑白不分”。
想罢,敏枝一伸手,将门猛地推开。
门内的王斌思显然并没有想到这时候会突然有人推门。敏枝进来的时候,又惊又怒又怀疑的纠结神情明明白白的挂在王斌思的脸上。他以为进来的会是唐菁月,因而又有几分不愿面对混在其中。当看到是敏枝时,王斌思怔愣一息,而后拧着眉扭转回头,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王斌思自己也不清楚此时他愿不愿意见到华容悦。他希望能让华容悦和他、和南柯,三个人面对面的说个清楚,却又打心里的恐惧,不希望见到那张脸,他害怕他会心软,相信蛇蝎美人的话。
地上的南柯不知道何时已经挣扎着起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她距离王斌思仍然很远,看到王斌思连上前一步靠近她都不愿意,南柯面色青黑低垂着头,乱发遮脸。她的气息,微弱到比不过一只鸟。
敏枝进来了,南柯知道她再无半点翻身的机会。
方才只是她与思小公爷相处,她都没有能说服了思小公爷相信她,如今华容悦的侍女出现,她又能哪里还会有辩解的余地。
天要亡她,她认命了。
只求,不要让她在思小公爷的面前,继续不堪下去。
但是显而易见的,敏枝不会有那么善良的心。毕竟,她就是抱着羞辱南柯的目的而来。
不屑的嗤笑一声,张嘴便道:“怎么,在思小公爷的面前装可怜吗?贱人,你还真有脸?”
南柯不置一词。对于敏枝的话,王斌思感到不舒服的皱起眉头。说到底,他是有几分相信南柯的话,而怀疑华容悦的。毕竟摄政王府的名声狼藉在外,而南柯的话语又先入为主。所以对于敏枝毫不客气的讥讽,王斌思觉得说得有些狠。
可是,随后敏枝说出的事实,就让他对南柯再无半点怜惜了。
“当初狗胆包天的敢对我家主子下毒,为何现在又没有勇气承认了?怎么,你以为在思小公爷面前说说谎,思小公爷就能救你出去?”敏枝冷笑着,上前站在了南柯的面前,唾骂道,“白日做梦!”
王斌思愕然:“她对华容悦下毒?”
看到敏枝投过来的视线,王斌思嗫嚅了一下,改口:“对王妃下毒?什么时候的事?”
眼瞧南柯像死了似的毫无声息,敏枝的语气更显讽刺蔑视:“就是几天前的事情,竟然在给王妃用的口脂里面混合剧毒。若真是叫她得逞,我家主子没几日就得不死也疯!就是她现在这个模样,自食苦果!”
若不是嫌弃南柯脏,敏枝真想上前狠狠抽她。
若不是身旁还有思小公爷这个外人在场,敏枝就拿脱鞋,鞋底子抽了。
捏紧拳头,愤恨的目光就像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匕首,恨不得将南柯给插个千万小洞。
而王斌思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不反驳一句的南柯。她方才为了解释还有力气说话,怎么现在到了她和敏枝对质的时候,她却一声不吭。这是什么意思?
终于醒悟自己真的是被南柯欺骗的王斌思,低低的苦笑几声。
王斌思说:“你方才竟然会说因为和王妃相碰了一下,所以王妃将你囚禁下毒折磨。南柯,你当我是傻的,任你肆意蒙骗吗?”
而他也真是傻,竟然会因为南柯此时的惨样,还真有几分相信了她的话!
那个倒在地上、斜倚着墙的女子,没有反应。
然而这个时候,王斌思也不期望她能有什么回应了。听到敏枝说南柯是自食苦果,王斌思唯有震惊。南柯给华容悦下的毒,如今作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只看南柯现在的模样,又疯又傻,就知剧毒厉害。如果华容悦也变成了这幅模样,王斌思绝对会把南柯五马分尸!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是如此一个狠心的女子,”王斌思摇头,向后退去,低声喃喃道,“我救不出你,我也不想救你……”
还想再说什么,想说她不是本性善良清高吗,想问她为什么这样做,想说她悔不悔过,可是说罢,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的狠狠闭上眼睛。
王斌思静默几息,道了句“好自为之”后,终于决然的扭头离去!
见到视线里一直微微晃动的袍子倏地不见了,南柯慌忙的抬头去看。
看到王斌思转身离开,南柯抬不起胳膊却仍然颤抖着身子的想要挽留,然而却只能看到那扇漆黑坚硬的铁门被王斌思打开后,没有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铁门伴着震耳欲聋的“砰”地一声,狠狠关闭!
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呼吸,颤抖的目光似乎看到了自己同那铁门一样漆黑的前路。
“不……不,回来,回……”南柯想要呼喊,可她能发出口的,却只有孱弱蚊蝇般的呼救。
思小公爷走了,敏枝终于没忍住,一脚踹在了南柯的脸上。一点也不留情的将南柯的脑袋直接踩在地上。
“省点力留口气吧,能活片刻就算你命大!”狠厉的道。
敏枝毕竟没有用刑的经验,将南柯的头踢撞在墙上后,重哼一声,出门离去。
敏枝不知道的是,哪怕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对于现在就如同瓷娃娃的南柯来说,这一下也是极为狠重的。
南柯的头撞在墙上,直接侧面被撞破,血流不止。
出了门口,敏枝对青玄说:“把她交给王爷的人吧。”
“好。”
落在唐菁月的手里,还只是受苦的前半部分,等落在景芝皓的手里,噩梦才刚刚开始。
王斌思冲出暗牢以后,甚至连去见唐菁月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出了摄政王府,回到辅国公府。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辅国公夫人怎么叫都不出去。
天知道,因为猜测华容悦或许是因为他主动提出要跟冕家父子前去边疆的事情而传唤他,王斌思将自己收整得有多么光鲜亮丽。他以为华容悦会鼓励他,会夸奖他,谁料竟然是因为南柯!
他身边的女人竟然会给华容悦下毒?!
王斌思倒在床上,紧紧的闭住眼睛,听着外面母亲因为担心而让他不要钻牛角尖的劝说声,烦躁不已。
他知道,华容悦是看不起他的。现如今因为此事,怕更是要厌恶他了。
这么说来,跟着冕南上边疆的决定,还真是对呃。
痛苦的将头埋在被子里。王斌思欲哭无泪。
南柯为什么变成了那样,为什么?!
为了保证天宏尸身的安全,天宏被安置在景芝皓设立私牢的地方。为了防止地方泄露,出了城以后,马车里的人便不再允许向外张望。
马车周围明面上的护卫并不多,而暗处哪怕是延伸到三里之外,也有无数的暗卫予以保护,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跟踪。
唐菁月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在暗廿对她说了最好不要向外看后,唐菁月也没有反对意见的遵守了。不会联想到阿皓不相信自己,而是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江湖上能够控制人心的方法太多,她知道的秘密越多,哪一日被他人控制后,泄密也就越多。她可不希望为了一点点的别扭,就为将来埋下祸根。
敏蕊也很懂事的按规矩办事。
路程的确不短。长到唐菁月都迷迷糊糊的打了盹醒来后,仍旧没有到。
能够从马车外面的声音听出,他们是越走越偏远的。刚刚出城时,还有官道上面的人声沸杂,和在城里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后是静,再然后就是草木树林的幽静和野鸟叽喳。到最后马车缓缓的停下时,外面已经静得悄无人烟似的。
暗廿在外面和人交接,光有摄政王府的令牌还不够用,唐菁月必须下车被看守私牢的护卫鉴别后,才能进入这马车面对的宅院。
“王妃,还请劳烦下车。”
“好。”
敏蕊先麻利的出去,后将唐菁月从车上扶下来。后面马车里的吴老祖和松神医也都下了车,接受检查。
看守护卫一看到唐菁月的脸,就确定了身份。之前景芝皓就有过吩咐,他手底下的所有护卫都必须要认识王妃。所以唐菁月不知道的是,自打她嫁入摄政王府之后,每天都会有一批暗卫悄悄来到摄政王府,认真的记住她这张脸。毕竟,画像那种东西太不靠谱,还是看真人更形象。
就只是这一个吩咐,就足够让护卫们知道王妃在摄政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因而此时见到了唐菁月,非常恭敬。
“王妃,私邸不允许外面的车马进入,王妃座驾属下们会好生看管,现还请王妃坐上私邸的马车入内。”
这里并不是一座好像宽敞的允许车马纵驰的城,就是一座倚山而建的宅院,非常普通。辅天里有许多贵族世家都会选择在清凉爽快的山中修建这么一座宅院,用作夏日避暑。
哪怕是深秋,这里的头顶也依然可见青绿枝叶,从表面上来看,此处没有分毫稀奇。
但唐菁月没有多问,点点头,入了宅院大门坐上私邸备好的马车。
马车不是很大,有些小。想到这种宅院靠着山背建立的地势,再联系自家摄政王府埋藏于地下的暗牢,唐菁月猜到了些什么。
只不过猜想些什么后,又没忍住腹诽:阿皓这跟老鼠打洞似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皇宫里的景芝皓笔下一顿:恩,有种异样的感觉……应该是月儿想他了吧。唉,真是个黏糊的女人,离开她一会儿都不行。
赶快批。
这座宅院果然有问题。它除了作为杂役和暗卫居住的地方外,最大的作用,是用来掩饰两口枯井,后花园一口,后院一口。
后花园的井只进不出,后院的井只出不进。另外,这二处地方还分别有一口井,不过这两口井是真的,不仅起到日常使用的作用,还能起到迷惑探查的效果。
敏蕊二话不说,先跟随暗廿下了后花园的井。
回到私邸的暗廿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有种畏惧的归乡感,可见是对这个地方又爱又怕。
有暗廿和敏蕊在下面接着,唐菁月自然毫无危险的落地。紧跟着,吴老祖和松神医两位老人家,也被人带领着稳稳搀扶入井。
井下通着的是一条漆黑的甬道。甬道不窄,宽到能够容纳三个人并排松散走过。此时在甬道里面,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护卫,护卫们手中拿着夜明珠,用以照明。
见到夜明珠照明,跟在唐菁月身后慢慢行进的敏蕊忍不住惊了句:“这么多夜明珠照明,王爷还真是大手笔。”
唐菁月笑笑。其实如果是她,也会选择用夜明珠来作为地下牢房的照明物。毕竟火把等易消耗物很容易就会发生危险,相比之下,夜明珠就方便得多。而且别看是夜明珠,唐菁月仔细看了,这些护卫们手里拿着的夜明珠都是小颗的,价值不高。一时间购置夜明珠的花费或许会很多,但是这么多年结算下来,可比火把蜡烛之类的要更划算安全。
只是不知道里面的空间到底有多大,总不可能处处都用夜明珠吧?哪怕是对于现在摄政王府,相信这也会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走了很长的路之后,让唐菁月惊愕的场景出现了。
和她意料的完全不同。之前唐菁月猜想的是这私牢会是一座埋藏于深山之中的牢狱,可哪料到与甬道相通的竟然是明亮的光线,出口是一座山洞!
唐菁月站在悬在山壁上的洞口,向外探望,瞬间吸进一口长长的崖风冷气。
山洞紧贴山壁开凿,向洞口外跨出哪怕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此处地势极高,云朵近在眼前,就在脚下。
唐菁月忍不住向暗廿问道:“私邸有这么高吗?”
方才在甬道里行进时,没感觉是走高或是走低,只是走平路,可是这怎么才一会儿,就能爬到了云端?
暗廿自豪炫耀似的笑了笑:“没有,是这个山谷地势极低,洼地中又有湖泊,所以才形成了天然的遮挡云雾。”
哪怕有无意路过的人站在山顶向下看,也绝对不会发现山谷里的蹊跷,而只是会对这深不见底、又被云雾笼罩的深渊望而生畏。
听了暗廿的解释,唐菁月连连点头:“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暗廿:“这里还是王爷发现的呢。”
于是,唐菁月这才明白暗廿方才那满含着骄傲自豪的口气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不过话说也是,阿皓为什么能找到过这个地方?
敏蕊问:“那我们怎么下去?”
暗廿红了红脸:“属下背王妃飞下去。”
因为出入这里的都是武功高强之人,飞檐走壁嗖嗖嗖,所以还真没有什么措施是用来运送没有武功的人下去的。唐菁月想要下去,当然只能让暗卫来背了。
至于敏蕊,自然是由另外的暗卫来负责背。而松神医和吴老祖二人完全不用担心,人家都是混江湖的,有功夫在身,有暗卫在一旁跟随护送就可以,不用背。
听暗廿口出狂言,敏蕊瞪眼:“你把主子背下去?”完了,暗廿完了。回去以后,王爷肯定要撕了他。
闻言,暗廿摸摸脑袋。自觉为了一次这事就没了皓月院暗卫首领的职务,还是很亏……呃,不对,还是很值的,嘿嘿。前提是王爷不会把他打死。
唐菁月也觉得有些不妥。正想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时,站在唐菁月前面的两名私邸暗卫回头,翻了暗廿两个白眼。
“你小子想美事。”
左边的暗卫对唐菁月说:“王妃,属下严七,王爷昨日有过吩咐,由属下和严八抬轿子,护送王妃下谷底。”
盐巴……
唐菁月瞥一眼右边的暗卫,觉得这人吃饭一定不用再放盐。
严七示意唐菁月向后看。
扭头看去,原来,一顶精致的小轿一直就跟在他们的后面准备着。
暗廿闹了个大红脸,无地自容!
敏蕊瞥眼暗廿,嘲笑道:“看来你只能背我了。”
听到敏蕊说,暗廿瞧她一眼,扭脸:“也行。”
听口气,不情愿还是将就呀?真想打他。敏蕊抚抚胸口,暗暗告诫自己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因为要能通过井口和甬道,所以为唐菁月准备的这顶椅轿非常的小。不过虽小,却很结实安全。坐上小轿以后,将开合的铁杆锁上,唐菁月就绝对会在椅轿里坐得安稳。
“主子,奴婢先下去给主子兜着!”
抬头看去,只见敏蕊已经趴在了暗廿的背上,被暗廿紧紧的搂住腿,已经准备好先行一步了。
唐菁月正想说“好”,可是……
敏蕊说完,还没看见主子点头呢,暗廿这混蛋就跟殉情似的朝云朵里——纵身一跳!
“啊——”
白绵绵的云层就在眼前,猛烈的崖风一下子将敏蕊的头发吹得风中凌乱。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前路,只有惊险!
敏蕊跳崖惊魂。
唐菁月听见身后吴老祖大笑着说:“这丫头嗓门亮啊,中气十足,很好。”
松神医呵呵笑着回道:“是,敏蕊丫头的身体很健康。”
随着敏蕊惨叫的声音越来越远,两位神医还在一本正经的做体检报告,唐菁月僵了一张脸。还敢说给她兜着,敏蕊还是先把自己给兜住吧。
玩命呢这是。
本来看着严七和盐巴一前一后的抬着,再加上如此结实的轿子,唐菁月很是放心,但亲眼看到敏蕊以身犯险后,唐菁月:咕咚。
她不是没有做过轿子,只是没有做过如此刺激的轿子。
严七:“王妃抓紧,走了。”
唐菁月:……
懵懵的:“啊。”
于是,椅轿一抬,几乎半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唐菁月就被飞抬出了洞口,转瞬间便冲到了层层叠叠的云雾之中。
随着猛烈的风而来的还有沁凉湿润的气息,如果不是相信阿皓的这种准备,唐菁月八成也要像敏蕊一样,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了!
埋葬在云层之中,入目之处全是虚软膨胀的云,根本无法看清前路。但是严七和盐巴二人却是很冷静镇定,面色平淡无波。
严七和盐巴虽然没有抬过人,但对于下谷底的路线显然是非常娴熟。虽然他们心中也很紧张,毕竟抬着的人是王妃,万一有个闪失……
为了保证椅轿的平稳,严七和盐巴二人不能像自己飞谷底一样,纵身而下,而是要坡度很缓的在高山的山壁之间来回折返,一层一层,逐级而下。
于是,每次到了前面严七要蹬山掉头的时候,唐菁月就总是一阵心惊肉跳。不过好在,有硬实的实力做保证,三人一路平安而下。
唐菁月享受了一次纯天然的云雾熏脸,全身湿涔涔。
谷底已经有暗卫在等待,严七和盐巴抬着轿子,正正稳稳的落在了预定地点。
所有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继唐菁月安稳落地后,吴老祖和松神医也潇潇洒洒的落地。还别说,两人都是鹤发童颜的神仙模样,飘飘然落地,别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隐士高人气质。
而说实话,唐菁月有些腿软。=_=
于是,她先坐着,就不起来。
表面上看,还是很冷静淡定的,看得一众暗卫是暗暗称赞。因为哪怕是他们,在第一次从上面跳下来时,只是陷在云层里就足够让人心胆怯。而王妃面不改色,啧啧啧啧。
佩服啊,佩服。
被“啧啧啧啧”的唐菁月坐在椅轿里,左右看了看,奇怪:“敏蕊呢?”
谷底暗卫不解:“谁?”
严七蹙眉:“是王妃的侍女,在我们之前,由暗廿背着飞下来的。”
“没见到。”
唐菁月心中一跳,不会出事了吧?
严七刚要带人寻找,敏蕊那凄惨的叫声就从天而落。
“啊——快停下,否则我杀了你!”
咦,如此惊慌凄惨的声音、威胁人的话语,是敏蕊发出来的?
循声抬头,看了一会儿后,尖叫咒骂威胁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直到暗廿背着敏蕊从云雾里露出身影,敏蕊疯狂大叫“你个混蛋”时,唐菁月终于确定,这就是敏蕊。
暗廿背着敏蕊,最后平稳着落,还正巧就落在唐菁月的身边。
唐菁月觉得,她从暗廿那兔崽子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好开心”的情绪。
一踩到实地,敏蕊急忙干呕着从暗廿的背上下来。本想奔向主子,结果踉跄几步,直接两腿一软,软倒在唐菁月的椅轿旁。
“这、这个……”敏蕊愤恨的指着暗廿,除了“混蛋”,想不出更恶毒的词来骂。
暗廿站起身子,无奈摇头:“你的身体不行呀,飞一飞,腿都软了。”
刚刚才被两位神医盖上“身体健康”戳儿的敏蕊,气急的摸起旁边一把土就朝暗廿扔去。结果,当然被暗廿心中暗爽的躲开。
被如此狠狠欺负的敏蕊,可怜巴巴的回头哭诉:“主子……呜。”
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敏蕊会有这么委屈伤心的时候呢。唐菁月急忙心疼的摸摸敏蕊凑在她胳膊旁的脑袋,安慰道:“先缓一缓吧。”
因为,她也得缓一缓。
不用敏蕊细细描述,唐菁月也能猜到敏蕊是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哪怕是她如此安稳的被两个人抬下来,都有些畏高的两腿发软,更别说敏蕊是被故意作弄。
严七和盐巴二人在山壁之间来回折返,本身已经够慢了,而敏蕊比她先跳,却比她后落地,可想而知暗廿像一只风筝似的,在这看不见外面情形的云雾里面带着敏蕊兜了多少圈。
敏蕊说“兜着”,果然木有错。
松神医给敏蕊把了把脉,确定她只是有些受到惊吓的心跳过速之后,便放敏蕊瘫软在地上静静休息,他则和吴老祖一起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唐菁月也坐在椅轿里,左右打量。
这里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本以为有了天然云雾的遮挡,景芝皓会大胆的在这里修建一座牢狱,可眼前却是一家家平房茅屋,不仅稀疏,而且周围走动的人皆是百姓装扮。
敏蕊休息过后,唐菁月也从椅轿中走出。谷底暗卫指路道:“属下谷一,为王妃带路。”
走动起来,才发现这里的确是按照村落设计的。不仅有茅草房屋,也有耕土菜地。村落是沿着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湖泊而建。领路的暗卫谷一说,这湖底有通向山外的暗河,所以是活水。
“这里四面环山,东西绵延千里,南北却很窄。此处位于最东边,南北的山体最高,湖泊也最深,所以有天然的湖泊水雾成云遮挡。再往西边走,山体渐矮,南北山体也渐宽,那里便可将谷底清晰而见。”谷一介绍说,“所以王爷建立的私邸就只在东边的云雾之下,沿湖。”
唐菁月听后,了悟点头。
这私邸还真是大手笔了。竟然指的不是山外的那座宅院,而是指谷内的这个村落。
怪不得能秘密训练出如此多的暗卫。
由此看来,阿皓的秘密很多嘛……
唐菁月暗暗挑眉。
在村子里穿梭而过,所遇之人皆向唐菁月跪地行礼。
谷一道:“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王爷命我等培养的暗卫,有任务时会出谷,没有任务时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闻言,暗廿连连点头,指向远远的地方:“我家就是那间茅屋,但现在不知道归谁了。”哭丧脸。
因为晋升的原因,所以暗廿在王府有了自己单独的一间房,也算是被单位分下了房子。(摄政王府单位好福利呀。)
想着自己想象的这里应该的模样,唐菁月问道:“那私牢在哪里?”
谷一神秘一笑:“在脚下。”
“脚下?”
唐菁月差点被吓一跳。但是想到摄政王府的暗牢,很快就理解了。
这里伪装的实在是太妙了。
“常年不见日光,周围开垦的土地都是装作样子的,”谷一指着茅草屋子之间遍布的零散耕地说,“若有外人贸然闯入,也好有种‘世外桃源’的误会。”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为什么暗卫们都做老百姓的装扮了。
没有想到阿皓的心思能如此缜密。唐菁月淡笑着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一切,如果景芝皓现在在场,一定会被唐菁月崇敬的目光给勾引得酱酱酿酿。
说到这里,敏蕊忽然细心的问道:“你们在西边没有人看守吗?”
谷一说:“有的。”
“那怎么还会有被外人‘贸然闯入’的可能?”敏蕊笑问,“难不成从天上掉下来呀?”
敏蕊看向主子,唐菁月也笑,笑敏蕊的脑筋太灵活。从天上掉下来就不叫闯入,叫上黄泉。
可是随后谷一说的一句话,却让唐菁月和敏蕊的笑僵在了脸上。
谷一说:“怎么会没有,王爷当初发现这里,就是因为从上面掉下来了。”
噙着笑的唐菁月,怔愣住:“恩?”
掉下来?
为什么会掉下来?
谷一没在意,说:“不过具体是怎么发现的,属下并不清楚,那会儿属下还在街上要饭呢,呵呵。王妃,到了,宏少爷的尸身就保存在这里。”
唐菁月的注意力被转移开,将疑惑压在心里。
一行人到达的地方是专为安置天宏尸身而设立的祠堂,山谷之内本就阴凉,这里还保存了大量的冰块。再加上谷内本就潮湿,所以祠堂内以及周边撒有石灰和干草防潮防虫。哪怕整个谷底都湿漉漉的,这里也绝对要保证干燥无虫。
天宏小小的身体被安放在一幅巨大的冰块之上,同他生前一样,还是黑紫的颜色,但却结满冰霜。
看着这样的宏儿,唐菁月身心沉重。
路上的时候,吴老祖已经从松神医的口中得知原来这次诊治的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具尸体。起初吴老祖有产生被愚弄的恼火,后来知道摄政王妃是为了保存干儿子的尸体后,恼火又变成了同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想要如此精心保存孩子的尸体,未免不是存在着去寻找一丝转死回生希望的想法。
唐菁月请吴老祖上前去检查宏儿的尸体,自己站在一旁默默的看和等候。
哪怕是从松神医的口中知道了有关天宏病情的前前后后,可是在看到天宏的那一瞬间,吴老祖还是感到震惊。
南疆毒蛊也太过毒辣了。如何能把一个八岁的孩子折磨成这幅模样?
伸出手,吴老祖仔细查起景天宏的尸身来。松神医在旁道:“宏少爷的蛊虫被晴音转走以后,如果不是医治的太晚,怕是能救回来的。”他说的,是除去有人下毒以外的情况。
吴老祖检查过后,忽然停下动作,凝神思考。
松神医一看有异样,禁口不再说。生怕打扰了吴老祖的思路。
对于吴老祖的琢磨,唐菁月没有过多的去在意。看着天宏冰凉紫黑的小脸,静静的,唐菁月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了上去。她的手也是很冰凉的,碰上布满冰碴的天宏的尸体以后,更是像触摸到了冰似的瞬间从头凉到脚。
敏蕊看不下去,伸手将主子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劝慰道:“主子,爱惜自己的身体。”
身体健康的敏蕊双手温暖。唐菁月默默的点头,将满脑思绪驱散干净。
沉默良久后,吴老祖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维持晴音不死的,会是这孩子的蛊虫?”
这话是对松神医说的,显然,说得松神医一怔。
“您的意思是……”松神医拧紧眉头,“因为宏少爷的蛊虫,才让早该死去的晴音仍有呼吸和心跳?”
“对。因为那些蛊虫里,全是这孩子的精血。”吴老祖点头,沉声道。
他二人的话,唐菁月听得不太甚明白,却隐约觉得有什么转机。
祠堂内静默片刻之后,松神医酝酿良久,说:“还请您指教。”
于是,吴老祖退后几步,先是朝景天宏的尸身拜了三下,以示冒犯,而后才缓缓开口道:“老夫游历天下,曾有机缘去过南疆部落。那里的毒蛊的确精妙得出神入化,而且不传于外人。甚至只传部落嫡亲,普通族人都无从知晓。”
说到南疆,对于南疆人的排外,吴老祖很有感触:“我曾几番真心求拜一位毒蛊巫医,甚至愿意自废双腿表示今后永远留在南疆,只求习得养蛊之法,但仍不可得。那位巫医哪怕被我的诚意打动,也只是赠予我一本《蛊传》。”
“《蛊传》?”
吴老祖点头:“是的,《蛊传》。但上面记载的并不是蛊虫的养法,只有简单的各种毒蛊的介绍,例如有什么作用,适用于什么样的人。并无大用。”
松神医点头表示了解。这种书只有增加阅历的作用,却没有任何能够学习的价值。实在是可惜。
但想及吴老祖会提起此书,一定是因为要说到和这本书有关的事情了。
果然,吴老祖颜色郑重的又说:“《毒蛊》上记载了一样神物,是南疆的至宝,传言能够——‘滴血变活人’!”
唐菁月禁不住敛眉,低声重复:“滴血变活人?”
“是的!”吴老祖忽而目光灼灼,看向唐菁月,“滴血,指的是人的精血,哪怕只有一滴!南疆蛊虫能够控制人心,就是因为蛊虫钻入人体后,会将人的精血一点点吸食干净。人的精血被蛊虫吸食,这个人,自然也便没了自己的魂魄。”
那么刚才提及晴音之所以变成了活死人,是因为天宏的蛊虫转到了晴音的身体里,这不就意味着……
唐菁月猛然双眼发光,晶晶亮紧张的望向吴老祖。
吴老祖继续神叨叨的道:“如果真的是按照你们所说,这孩子被种蛊已有五年之久,那他的身体日渐衰败也就不足为奇。他的精血全部蛊虫所食,因此才会退化到神魂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