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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我跪在地上再自然不过了:“回禀皇上,臣是个书生,哪骑过马,这一路上快要散架了。”我从怀里把赵誉的公文摸出来往上一递,旁边有太监接过来呈给皇帝,“皇上,这是赵太尉的公文,请皇帝过目。”
皇帝从头至尾看了好几遍,放下信纸笑起来:“好!好!大军已经安然到达倭国岛上!好!好!”皇帝连声叫好。
此时我也缓过来些。也能用上点力气了。
皇帝看了我一眼:“颢渊,能站起来的话就起来回话吧。”
“谢皇帝。”旁边的小太监搀着我。我借着劲勉强站起来。
皇帝收敛了笑容,屏退左右。诺大的御书房此时只有我和皇帝。
“颢渊,朕劳师远征,可有胜算?”皇帝突然问我。
“皇上,倭国蕞尔小国,怎能抵抗我天朝雄师?此战必胜。”我一时没弄明白皇帝为何有此一问。
皇帝走下龙椅在屋中踱着:“此战胜负于朕而言事关重大。一来,周围小国虽附庸于朕,但反骨难清,常有异动,此战若胜便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二来,朕除赵誉之心你是了解的,但赵誉一死,军中无人能担重任,朕有意让年兴接管,只是年兴尚无军功,此战若胜,疑虑可消;三来,倭国侵扰沿海诸郡县已久,此战若胜便可安臣民之心。”皇帝叹了口气,“朕已经安排好了,先下只看年兴能否得胜而归了。”
原来如此。皇帝出征前封年兴为抚远将军,位只在赵誉之下,看起来是希望赵誉死后,年兴能够名正言顺地接管大军。此事若成,还看两点。一,赵誉必须死得干净利落,而且死的和年兴没有半点关系;二,其他将领安分听令。看皇帝的意思,那个臧雄是用来杀赵誉的,凭臧雄的本事,第一条不用多虑。至于第二条可就难了。
“在想什么,说来听听。”皇帝看出我若有所思便问道。
“皇上,臣以为此事若成,有两点。一,赵太尉的死必须干净利落而且和年兴没有半点关系。臣以为此点不用多虑。”
皇帝点点头:“臧雄的本事你也见识过了。朕也如此想。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比较难办了。年兴若想顺利接管大军,还需要其他将领安分听令。不过军中的争夺要比文臣之间更甚,毕竟下面的将领军功再盛,日后得到的封赏也没有万军统领得到得多。更何况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将之间本就是如此。所以臣以为,第二点若成,还需要些手段。”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谋划?”
我想了想:“臣以为,要让统领一职成为烫手山芋,无人敢接。那个时候年兴接任便可顺顺利利,底下的人也不会生事。若想如此……”我犹豫着不敢说。
“你与朕君臣之间不用忌讳,且说吧。”
“若想如此。我军需要一次惨败,最好赵誉就死在这次惨败之中。”我偷眼观瞧。皇帝并无不悦,便继续说道,“赵誉此行带走了自己的赵家军,这些人都是忠于赵家的亲兵,又是军中翘楚,此战之中赵誉定会用他的赵家军当做主力。若是这些主力损失惨重,对于我军而言可算得上是惨败。再者,赵誉一死。活着的赵家军就会心生复仇之念,年兴平日里就对赵誉恭敬谦和,不像其他武将一般拜高踩低,只要年兴打出为赵誉报仇的旗号来,赵家军必定相应,而眼见着吃了如此败仗,这个元帅统领的职位想来也没有谁敢轻易接手,都要掂量掂量是否能够扭转败局,是否能够安定军心尤其是还活着的赵家军。如此一来,年兴便万无一失。”我顿了顿。“至于战局胜负,依臣之见,我军倍数于倭寇。不会输。哪怕用人头来堆,我军也不会输。”
“你所谋划的与朕一样。可就怕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候朕也是元气大伤。”
“皇上多虑了。此次出征大军虽然众多,但国内留守的军队仍然不少。倭寇经此一役必定几近灭国,恐难再起异心。安南高丽等国国势卑弱,连边境守军都打不过又怎能危害社稷呢?就算有所异动,只要恩威并施,便可解决。西北边境莫罗国一国就卡住了罗刹、波斯两国,西南吐蕃忙于应付波斯抽不开身。臣以为,皇上有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
皇帝点点头:“但愿如你所言。”
“只是……”我欲言又止。
“说。”
“皇上。年兴即是影子的统领,又在军中身担要职。恐怕不太妥吧?”
“你上次对朕说的军权改革朕考虑过了,好是好。可乍一改变恐怕太过仓促。所以朕先让年兴从中间过渡一下,慢慢分权。你也知道,军权难分,分得不好,便是祸及社稷。当年郭晏若不是因为仓促应对,你与朕君臣之间可还能如此轻松地聊天啊?他还只是个空有其名的丞相,手里没有兵权。”
是啊,当年郭晏用着兵部手里寥寥无几的兵都干逼宫勤王,若真是手握重兵的将军,真是不堪设想。
又说了些别的事,我看窗外已经蒙蒙亮了,皇帝也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想了想便开口:“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天晚上你已经说了够多不当讲的话了,朕可怪罪过你啊?”皇帝笑了笑,抿了口茶。
“之前所说,乃是臣幸运,正合了皇帝心思。只是先下要说的事,恐怕会让皇帝生气。”
皇帝看了看我:“又是劝朕不可纵容告密的事?”
“皇上圣明。”
“朕也是想借此机会广开言路,听听百姓所言。”
“皇上,在其位,谋其事。百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有各的说辞,各有各的利益关系,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妄评政事,恐怕不好。更何况臣的贱内说了一句话,臣也以为有理。”
皇上挑了挑眉毛:“她说了些什么?”
“贱内说,百姓是帝王的基石,清贵大臣是帝王的手足。基石重要,无基不立,但手足同样重要,否则寸步难行。臣以为,肃清贪官污吏已经是民心大快了,但开告密之风,朝臣惶恐,惴惴不安,于朝政不利。就比如臣,昨夜臣见送公文的人异常劳累,便赏了他十几两银子,此时若是被传扬出去,又被百姓胡乱揣度,岂不是要说我贪赃枉法,否则怎么随随便便就打赏了十几两银子。到时候臣可是百口莫辩。”
皇帝笑了:“你东方颢渊出手倒也是大方,十几两银子说赏出去就赏出去了。不过你说得对,百姓不在朝堂之内,很多事情他们不懂,妄自揣测胡乱传说早晚误国。也罢,朕知道如何做了。”皇帝收起笑容,“不过贪官污吏还是要查!小小县官便能抄出几百万两白银,若是不严查这些蛀虫早晚断送了朕的江山。”
“皇上,臣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
“那你定要为朕好好理理这些不正之风。”
我跪地叩头:“臣必为皇帝分忧。”
如今朝廷之内,三公之中丞相已除,我虽然还是御史大夫却做的是丞相的事,每天政务繁多,监察百官的事完全是由在我之下的御史丞和御史中丞负责。这么多年也不见他们弹劾了谁监察了谁,想必从中也是捞了不少油水的。也是该让他们干干活的时候了。
清早的朝会皇帝也只是简单说了大军远征的情况,问了问兵部和户部有没有什么异常就退朝了。毕竟上了年岁了,熬夜后也是没精神得很。其实我也是,只不过因为眼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强打着精神罢了。
虽然各位大臣除了上朝都要回自己的府邸,不能在皇宫内逗留,但皇宫前院还是辟了几间房子作为各部办公的地方,毕竟有些事务会很棘手也很重要,皇帝需要时刻关注。兵部和户部是这里的常客,办公的房子也是最大的——仅次于我御史大夫的屋子。官儿高一级压死人,从这屋子的大小就能看出来。
我叫上了颇有些不情愿的御史丞和御史中丞进了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