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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培南这样约束自己。夜深,他照例看了花草方子才入睡,厉群没接到他的交代,斗胆来敲门,禀告说,小相公带着一只猴儿回来了。
李培南记起闵安曾说过将心头肉送过来消遣,估计就是这只猴儿了。既然送来了猴儿,那也可以推断得出他是真的寻不到毕斯,想拿着“心头肉”来讨几分欢心,免除他应受的重责。
“跪一宿。”房里的李培南对门外候命的厉群发落一句,坐在床侧沉淀了半晌的心神。
过后,厉群又赶急跑上楼:“公子还是过去看看吧,小相公自己进了豹子栏,瞧那样子是想不开。”
李培南自然不会相信整日偷懒、溜出去快活的闵小相公会想不开,但他还是站起身匆匆赶往了石屋,只想着看过之后,才能睡个安稳觉。
待他赶去石屋,他才知道闵安是怎样想的,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安稳觉是睡不成了。
他带着满身冷气走进了石栏。
闵安抬头对上李培南一双黑得透亮的眼睛,心底首先一怯,抱膝朝铁笼角落移去,躲进了石栏旮旯里。他随后又想到,不能在世子爷面前掉了气节,因此撇开眼睛,不去看李培南就行。
李培南觉察到闵安的肩膀瑟缩一抖,不由得站定了脚步,沉声问:“你去了哪里?”
石栏里铺了一大块草皮,草皮外是砂石、半株榆树,一条围砌成的水渠干涸了,堆放着皮革和香木。除去石屋里沁出的腥湿气,栏院里就是皮草树木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隔着放晴的夜空,全部堆在闵安跟前。
闵安借着抱膝的动作,偷偷低头嗅了嗅,突然察觉到他的身上带着草末尘土汗湿气,还有遮掩不住的胭脂花粉香。若不是天暗,想必他袖子上脖子底的香粉手印势必会落进世子爷眼里。世子爷说了,被他发现花街柳巷里多走了一步,就要打断他闵安的两条腿。
闵安低头说道:“布店、长街凉果铺、西边的玉石楼、香粉店、酒楼茶楼、瓦舍。”
李培南趁闵安说话时,悄然走近了两步,在闵安头顶伸袖扇了一掌风,立刻分辨出夜气里的各种味道。他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呢?”
闵安又避了避身子,将自己团成更小的一团,嘴硬道:“没了。”
“都是毕斯常去的地方?”
“是的。”
“毕斯喜欢脂粉香?”
闵安觉察到自己扭头不去看李培南,也招架不了他那嗓音里的冰凉意味,索性抬头嚷道:“不喜欢又怎么样?大不了我明晚再睡一晚笼子!”他拉住铁笼栅栏,用手愤恨地摇了两摇,抖出一些声音。
李培南没说什么,低头看着闵安,闵安已经打算豁出去了:“我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世子爷还想怎么样?放豹子来咬我么?来啊,我好好跟它拼个死活!”说完他又拉住栅栏一阵抖。
静寂的夜里,豹子如愿被惊醒。它缓慢地伸出头,翕张着两列黄胡子,朝闵安看了过去。闵安立刻挪个姿势溜进了最里的旮旯,睁着两粒圆溜溜的眼睛,气儿也不喘一下。
李培南忍不住掠了下嘴角,扬手一指,示意豹奴将豹子栓进石屋,就此解除了闵安的害怕之情。
闵安长吐一口气,摊开袖子坐着,忘记擦去额上渗出的汗珠。李培南瞧着他那外强中干的模样,又说:“宁愿一次次触怒我挨重罚,也不愿改正一回过错,这万般的艰难都是自讨的。”
闵安暗地撇了撇嘴,心想道,我唯一的过错就是认了你做东家,所以每次没讨到好果子吃。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就……算了,目前也只有他能助我登上青云梯,我还是将就他的意思吧。
想到这里,闵安就对李培南抬手施了个礼:“夜深露冷,公子请回吧。”
李培南却在厉群搬来的木椅上坐了下来,正对着闵安的脸。他随手拾起一截香木,敲了敲铁笼:“你冷不冷?”
闵安没好气地答道:“刚吓出一身汗,不冷。”
“不出来么?”
闵安只想着出来的代价怕是要受更离奇更严苛的责罚,毕竟世子爷夜深不去休息,陪着他这个无足轻重的下属闲聊已是一件奇事。因此他老实答道:“不用了,我确实犯了错,哪有受一半罚的道理。”
李培南淡淡道:“依了你。”
闵安请又请不走李培南,陪他寒暄又觉怪异,只能用袖子遮住脸,团着身子准备睡去。没想到他的世子爷突然又用香木敲了敲铁笼,将他震醒,还丢过来一句话:“明晚不用睡笼子。”
闵安瓮声瓮气地答道:“世子爷先让我睡完今晚的吧!”
笼子外半晌没了动静,闵安心奇抬头,捕捉到了李培南嘴角一闪而逝的笑容。他嘀咕道:“看我落难还这么高兴,显然是不安好心,难道是特意寻来的么,我又有什么值得世子爷消遣的。”
李培南淡淡道:“你很重要,除了我,也无人敢消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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