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仇人见分外眼红 夫妻齐其利断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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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老七可是个浑主儿。

恁是如今暂不行猎是他自个儿的主意,可他确实是倍儿不自在。

他不自在咋办呢?

答:拉个倒霉的,一块儿不自在。

那谁又这么倒霉呢?

又答:何以解忧,唯有老四。

当延珏脑子里一揣那坏水儿,立马来了神儿,他吩咐精卫和阿克敦去打一个大点儿的野兽,当二人遵着延珏的吩咐打了头马鹿回来后,彼时汗渍淋淋的俩人都没弄明白七爷这是要玩哪出儿。

“爷儿,这只布扈图可成?”精卫抹了把汗,呲牙一乐,黝黑的脸显得牙特白。[布扈图是蒙语的马鹿,射猎时常唤。]

他虽不知道为什么爷儿吩咐他俩务必打个大牲口回来,可因为这一趟纵马折腾,他脸上的郁闷明显散去许多。

一旁的阿克敦见那身上扎着几只箭的马鹿,还在蹬腿儿颤悠,拔出了腿上的匕首,抹了下它的脖子,待那马鹿给放了血后,抽搐几下不动之后,阿克敦仰头瞄瞄一脸玩儿心的自家主子,眼珠儿转了一圈儿,乎得恍然大悟的挑眉道。

“难不成,爷儿要跟这儿林子里吃烤肉?”

“吃个屁,我看你像烤肉。”延珏白他一眼,捂着自个儿开始泛疼的肩膀晃悠两圈儿,踢了踢那死鹿,吩咐道:“快点儿,抽出来几条筋。”

呃?

阿克敦一楞。

“嘶——快抽!”延珏一横眼儿,阿克敦立马儿消停利索的抡起了刀,彼时延珏又吩咐精卫。

“精卫,你去削仨树杈子,咱们做几个弹弓玩玩儿。”

呃……爷儿说嘛?

弹弓?

……

延琛为了这次狩猎可是下了苦功,打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日夜操练,只待这秋狝一刻,虽说他心里清楚即便是自己能赢,得了那个东珠,对他来说也不过只是颗东珠,可他骨子里也是想好好表现一番,给皇阿玛看看,给那些大臣们看看,他老四也不是个摆设。

要说今儿围猎这哥儿四个,老大和老二都是有韧性的人,肆武从不曾懈怠,骑射从来出众,而老七自是不用说,那是个打仗疯子,骑上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没区别,原本他老四还为了注定打狼而郁闷了好些日子。

可从避暑山庄来时的路上,大哥跟他说:“你也不用上火,瞧着老七这模样儿,是不准备打了。”

他原本不信,嘿,你说老七那疯子能瞧着弓矢不上手?就算他感冒伤风也不至于拉不动弓啊?可等昨儿试围猎的时候,瞧着老七那带死不活,闲逛园子的就打了两只兔子那样儿,他可是乐坏了。

可不?

他老四赢了老七,这实在叫人太过爽快!

于是这回就换成他延琛打了鸡血,这不,今儿他起了个大早,去跟大哥借了一个弓箭极好的随射,一进了园子,就像血都烧开了似的奔着那些野兽射过去,战马经过之地,野兽纷纷倒毙,杀的那叫一个凶,一个狠,连停下来喘口气儿的时间都不给自个儿,可正当他杀的过瘾的时候,他却发现,怎么这些个野兽一个个的都像是聪明了许多是的,他这头才一瞄,那头就先跑了!

开始跑了一兔子,他还当是自个儿乏了,反应慢了,可这一个两个的过去了,到后来,狍子都跟他眼皮底下跑了!

嘿!这傻狍子傻狍子的!就因为见人不知道跑才叫的傻狍子,怎么还让它给先一步尥了!

延琛就纳了闷儿了,于是他扯缰回头去问那俩随射,嘿,结果一个个儿的都是大汗淋漓的跟他一样迷糊。

嘿!这可邪门儿了,可延琛这楞头可不信邪,这时候恰逢脑袋顶上飞过一雕,他想,你地上的野兽成精了,天上的不能吧!

于是他朝身后俩人大吼一声儿:“把那岳乐给本王打下来!”[岳乐:雕。]

于是,三人仰天挽弓,齐齐瞄准,然,说时迟,那是快,就在这箭在弦上未发之时,那三人的马却忽然让什么给绷了似的仰蹄嘶鸣,一个突然,延琛差点儿没抓住缰绳给甩了下来,他慌乱的回头一瞧,眼珠子一下儿就窜了火儿!

混蛋!那拿着个破弹弓笑的直不起腰来的马上之人,不是老七又是谁!

“老七!你他妈吃饱了撑的怎么着!”延琛暴怒如雷,马鞭怒指延珏,一双瞪的老大的眼睛,恨不得霎时化成两道箭矢飞出去扎死他!

瞧他这样儿,延珏那原本有些郁闷的情绪,一飞没影儿,彼时他乐呵的抻着手里头那尚有些生涩的筋,从袋儿里拿出一石子儿,又朝延琛蹦了过去,便是延琛躲了,可那石子儿还是蹦了马蹄子,惊的马又是一番扬蹄嘶鸣。

待延琛又是好不容易抓紧了缰绳,他怒夹马肚子,朝延珏飞奔过去,只差十数寸时,他扯了缰绳停在延珏面前,怒吼,“老七,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四哥,你有劲儿没地儿使啊,喊那么大声儿~”延珏漫不经心的抠抠耳朵,嘟囔着,“怪震耳朵的……”

“你!”延琛给他这死样儿气的脸透红,“你就不怕我告诉皇阿玛!”

“嘿,嘛呀,没断奶啊,什么都告状,那么小气干什么,咱们哥们儿玩玩儿罢了。”延珏挑挑眉,没事儿人一样儿。

“玩儿?!”延琛吹了胡子瞪了眼睛,“有他妈你这么玩儿的么!你揣心眼子让二哥,你不打猎,那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老四权当没瞧见!可你他妈拿一弹弓,跟我捣什么乱!”

延珏不痛不痒的笑笑,慢悠悠的三字儿从嘴里蹦出来,差点儿没给延琛气死。

“我,乐,意。”

嘿!延琛气的连名字都喊出来了,“延珏!你他妈就是一癞蛤蟆,不咬人它恶心死个人!”

“诶,我说四哥,你还真别说。”延珏搓着下巴,故作思考样儿,半晌点点头道,“我这一琢磨才发现,一般人我还真不乐意恶心,我就乐意恶心你。”

“你!”延琛差点没一口气给自个儿别过去,指着他的手都哆嗦了几分。

却听延珏接着火上浇油,“要不我说,四哥干脆你也别打了,反正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赢不得大哥二哥,我老七今儿让你一回,你怎么着都能混个第二,倒数的。”

“我他妈用你让!”延琛那没三两香油沉的性子直接给撩拨急眼了,他脑子一热,一个口不则言,竟脱口道:“等大哥把老二——”

延琛猛地闭口,然却已经迟了,却见延珏的眉头已然攒在一起。

“老大要干什么?”延珏卸去了嬉皮笑脸。

“哼!我可没你这么闲,今儿我姑且不与你计较!”延琛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抖了抖缰绳,落荒而逃似的没了影子。

却留原地纷纷正色交换眼神的三人。

阿克敦说:“七爷儿,我觉得不对劲儿。”

延珏抿了抿嘴,一把扯过缰绳,“走,找二哥去。”

……

这天下的事儿就跟这天儿一个样儿,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说不准什么时候儿就变了天儿了。

这早上日头还烈着呢,临近中午,这大好的蓝天就给一灰被盖住了。

带着文武群臣坐在临时搭建的翁城城头的帐下,边吃酒边侯着几位皇子回来的保酆帝,一边端着酒杯,一边仰头望天。

“这天儿像是要下雨了。”

“万岁爷,要么咱们先去营中侯着吧,这秋雨寒凉,若是待会儿吹着冷风,惹了凉气儿,再损了龙体——”

“诶~”保酆帝握着婉莹的手,笑笑,“朕又不是耄耋老人,身子骨还尚算硬朗,哪来的那么容易就着了凉,再说了,瞧瞧,司浑这身子还在这儿侯着,朕这做天子岂能临阵脱逃?”

一听这,一直佝偻着咳嗽的果齐司浑赶忙上前就跪,“皇上这是折老臣的寿啊,诸位皇子在围里行猎,老臣侯着是应该的啊。”

“快快起来。”保酆帝甩手示意戴荣上前扶起了他,却见果齐司浑手握成拳又是连连咳嗽一番。

见他脸色白中带灰,保酆帝关心的问道:“你这身子怎么越发的差了,现在都吃什么药呢?”

果齐司浑这病,不是秘密,自打十年前在归化伤了命根子后,他这身子不知怎么着就闹了毛病,又是风寒,又是肺病,沉疴多年,倒现如今还不到五十,却瞧着像是花甲一般。

“回皇上,头些年儿阿玛在京中的同仁堂给求了好些个方子,可怎么吃也不见好,去年这才又换的藏药,可臣这身子不争气,这都用了快一年了,也没太见好。”

听他这么一说,皇上皱皱眉,颇为担心。

却听这时婉莹一旁柔声道:“万岁爷,何不让孙参去给果大人瞧瞧?”这孙参正是去年提拔的太医院的院判,如今自然也随行在列。

“也好。”保酆帝点点头,“道是爱妃想的周全。”

“孙参。”婉莹唤道,待那孙参上前,她又吩咐道,“今儿晚上你就去果大人的营帐里,务必给大人好好瞧瞧。”

果齐司浑并未抬头,只感恩戴德的做了一个深揖道:“谢娘娘美意。”

彼时婉莹一派端庄的笑着点点头,她看着果齐司浑时,确是闪过一阵寒芒。

这时保酆帝又道,“眼看起风了,司浑你穿这么单薄,去添件儿衣裳吧。”

“何必这么麻烦。”婉莹又笑道,“臣妾那多带了一件儿紫貂大氅,谴了下人拿过去便是。”

“娘娘万万使不得,老臣怎敢——”听是紫貂,果齐司浑诚惶诚恐。

却听保酆帝佯怒道,“诶,不过是一件儿氅子,你收了便是。”

“是啊。”婉莹微笑道,“果大人为皇上多年鞠躬尽瘁,不过区区一件身外物,你又何必推卸?”

如此,果齐司浑便也不再推诿,只再三谢恩后,便了退下去。

而彼时那一直站在婉莹身旁的小猴儿,勾起了一抹冷笑,呵,介老狐狸真是个好戏子。

可这没有搅合完不波动的水,也没有折腾完便悄无声息的事儿。

就像小猴儿绝对不信婉姨是真的不计前嫌让孙参去给果齐司浑瞧病一样,她也绝对不相信果齐司浑会不知道,他同皇贵妃昨儿结下的这个梁子,始作俑者是因为她,她更不相信他清醒后知道了一切,却如今天这般不闻不问她。

天下间哪有介么纵着侄女儿的‘二叔’?

除非……

想通了一些事,小猴儿忽觉一阵轻松,她眼白望天,吁了一口气,接着同一旁才取了氅子的秋萍说:“拿来给我吧,我正想去瞧瞧二叔。”

……

毕竟是女眷,小猴儿并没有直接去大臣的毡帐里,而是让于得水去唤了果齐司浑,二人约见在瓮城的城墙一隅。

这儿的守卫本就不多,又见七福晋前来,为了避讳,不免又摒退几分。

此时小猴儿站在并无遮挡的城墙上,风从四面八方来,吹的她是好一阵激灵,彼时她抬头望天,只见天阴的越发厉害,像是随时能砸下雨来一般。

介倒霉催的。

小猴儿边嘟囔着,边趴在城墙上翘脚朝远方的行围处望去,不过便是她把眼珠子钉在那草原上,也不过瞧见一帮移动的黑点儿。

忽见这时,灰黑色的天上划过一道闪电,霎时像是一把西瓜刀把天空披成了两半。

“打闪了!打闪了!”一旁的守卫兵纷纷唤着,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轰隆隆的像个锤子般,锤锤锤到小猴儿的心口窝儿。

小猴儿拧起了眉头,满心惦记着那‘藏伤’蹦达的主儿。

那伤虽是不重,可那厮风寒还未愈呢,介么给雨水一泡,囔了屁的了!

“呦喂,女主子,别跟那儿站着啊,风口风大,可别着了凉!”身后传来于得水细的跟什么似的动静儿,小猴儿一回头,却见那果齐司浑已经深鞠于她的面前。

“老朽见过七福晋。”

“这里只有你我,二叔又何必说的介么见外?”小猴儿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对着他笑的,可她确实是笑了,笑的貌似还挺自然。

说实在的,如果这果齐司浑不是她的仇人,她道是挺佩服他的,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把君子前的‘伪’字藏的那么无形。

小猴儿上前搀起他,像是道家常般低声道,“二叔,昨儿睡的可好?”

“谢七福晋关心,老朽儿昨儿一夜安眠。”果齐司浑垂头说着,然那黑黑的眼圈儿却已然出卖了他。

“二叔,你有白头发了。”小猴儿没边儿的扯了一句闲话儿,彼时手已经先他直起身子一步,揪了一根鬓角一旁的银丝儿。

果齐司浑吃痛的一抖,忽的抬头,只见小猴儿拿着他的那根儿白头发放在手心,轻轻一吹,那头发转瞬飘了出去,落在地上。

“叔荆,你这是……”

“叔荆?”小猴儿的笑声渐渐从呵呵变成哈哈,到后来肩膀竟抖动的不能自已,那笑声直笑的一旁的奴才侍卫们纷纷朝这里侧目。

当然,就算他们眼睛瞅瞎了,也不会觉得有异样,大不了以为他们再说什么高兴的事儿。

可不?谁让她们是叔侄呢?

“叔荆……”果齐司浑又要说什么,然小猴儿却笑着打断了他,“都说介婊子无情,戏子无意,介么多年过去了,你介戏唱的还是挺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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