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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爷瞧热闹,从不怕事儿大。
毛头前脚咽了气儿,阿灵敖待着一众禁卫后脚就到了,呼呼拉拉一群人,将穗馨阁团团为住。
自然,他们的目标是那个贿赂守卫私自带着毛头进宫的僧格岱钦,从阿灵敖带人时候那些言辞凿凿的所谓证据来看,定是一早便知的。
纵是僧格岱钦如今贵为亲王,私自带人入宫也违了宫禁,轻者说可说无视规矩,不知轻重,重者若罗织说藐视皇权,意图谋反也不为过。
索性,在阿灵敖问询僧格岱钦时,乌林珠偷偷将尧武手中的那把短剑拿过来藏到了身后,延玮察觉,却也只皱眉并未多说。
死人象征不祥,在僧格岱钦被带走时,毛头的尸体也被抬走。
据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阿灵敖大人去了永寿宫,可说是皇上今儿醉了,不见任何人,一切事儿等明儿再说。”
这话说完,穗馨阁里的一纵皇子心里头都明白了——
今儿的阿灵敖不过是棋,下棋的人却是保酆帝。
皇阿玛虽不胜酒力,却从未醉到不起,如今这一闭门不见,自是有别层意思。
当然,保酆帝绝不会因这点儿小事儿把才刚封王的僧格岱钦如何,可小惩一番怕是难逃,想必白日宴会上,僧格岱钦的半推拒,保酆帝心中总是有气的。
如此一般,自然,没有人原意去惹这身腥。
当晚,僧格岱钦被圈禁在了武英殿西侧的咸安宫,直到第二天过了晌午,才被放了出来。
朝臣纷纷猜测,僧王这么快便被放了,定是有人求情,一时间猜测声四起,大家纷纷想着哪位爷儿会为僧王站出头,或是猜测姑表兄一脉的敏亲王延玮,或是猜测如今也想极力拉拢僧格岱钦的延璋,然,谁也不曾想到——
陪保酆帝下了一头午棋的人,会是从不管闲事儿的睿亲王延珏。
众人自是不知这皇帝与自个儿这最宠的小儿子之间究竟说了什么,但当日下午——
僧格岱钦与毛头的尸体同时被放了出来,保酆帝亦未曾训斥,只象征性的罚俸一年,已示惩戒。
少时,又招来果新,拟旨由钦天监择吉日,着即在绥远境内,修葺乌兰巴托一役纪念碑,以悼亡已故将士,旨毕,又将一副书写好的提词派下,命其誊到那石碑之后。
那副提词不曾署名,可那龙凤遒劲的字体,他却是似曾相识,从那不曾有一丝干涸的墨迹来看,便可知提词时的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许多年后,当乌兰巴托一役纪念碑挺挺矗立在那绥远边境时,那首词跟那场保家卫国的战役结为一体,人皆为之感叹——
心怀戎马征战功,傲立孤烟大漠中。
身挡霸贼窥疆土,志勉后人竟英雄。
风沙难掩风流迹,人杰易改江山容。
冷眼静观沧桑变,忠义永存万年同。
……
……
好勒,悲情到此,正所谓东边儿日出西边儿雨,人生纵有万种伤感,却皆为匆匆过眼烟云,老百姓那话说的好——饭得照常吃,日子得照常过。
却说三日之后,那满脑子被如何见僧格岱钦一面这个问题困扰了几日的小猴儿,忽因阿克敦前来送一人回府,心情大好。
“主子!”
一声亮堂不失娇软的呼声,直接给那赖嗒嗒趴在方枕上琢磨事儿的小猴儿一把吊起来,一个翻身下地,趿拉上鞋便疾步出屋,待瞧着那眼泪吧茬朝她奔过来一瘸一拐的丫头后,小猴儿直接掐腰就骂。
“操你大爷的,你丫死哪儿去了!”
“嘿嘿……”
谷子小扣眼儿泛着眼泪花儿,泪眼模糊的瞧着那日思夜念的主儿,瞧她那红润丰韵却匪气不减的样儿,扯着嘴儿傻呵呵的乐着。
那死狐狸还真没与她说笑,瞧这猴儿如今的模样儿,摆明这七爷儿是万般宠她的。
“呀!谷子姐!”才端了一盘子比自个儿脸都大的点心的春禧才一进院子瞧见谷子,嗷唠一嗓子,小短腿儿一蹦——
当啷——
连盘子待吃的,全都扣在摔的大马趴的自个儿身上,这一摔,委实滑稽,直给谷子逗得破涕为笑。
反观小猴儿则是一派习惯的从那‘马趴春禧’头顶正中拣了一块儿萨其马,扑弄扑弄送进嘴里,边嚼边扯着谷子胳膊往屋里拽。
“甭傻乐了,她天天介样,快走,屋里头唠去。”
许久不见的俩瓷一块儿往屋里头走着,直甩下那院子当间儿的‘马趴春禧’,一动不动的顶着脑袋上那另一块没有落地的点心,瞠着眼珠子喊着——
“主子,还有一块儿呢!”
自然,没人有时间搭理她。
到这儿您要问了,嘿,我说你不是前几天的时候还说,这一内一外的俩瓷这个不能轻举妄动,那个小心谨慎的不敢轻易见面儿,怎么着今儿说回来就回来了?
要说这个,那还得把故事拉回宫中赐宴的那个晚上。
却说那天因为那穗馨阁横生的事儿,小猴儿心里嗷嗷堵的慌,那素日没饭不如去死她,一晚上没吃饭,竟也不觉饥饿。
待同一众女眷早延珏一步回了府后,怎么着在屋儿里也待不住的小猴儿,便让金扣儿备了一壶酒,自个儿提着它,三窜两窜的爬上了槐暖轩中那颗瞧着比这宅子哪儿块砖都老的老槐树上,对酒邀明月,胡思乱想。
想那毛头闭上眼睛时安详的笑,想那僧格岱钦刚毅的满是热泪的眼,想那记忆中几乎模糊的军营,再想想那被五匹马生生扯成几半的阿玛……
三壶酒过,腹中空空的她早已熏熏然,胸中已是万般滋味,仰躺在最高的树杈儿上,小猴儿看着那似是触手可及的月亮,伸手去抓,可瞧着是碰见了,手中却空空如也。
“阿玛……阿玛……”小猴儿绯红着一张脸呢喃着,然迎着她的却只有着数不尽的秋夜凉意。
从树上爬下去之前,莫名的,她看向了那个隔壁的院子。
她经常在这棵树上,却是第一次发现,坐在这里,居然能那么清晰的看到隔壁院子的一隅——
战鼓,箭靶,十八般兵器,跟她差不多高的大弓。
该是小型的校场吧。
回来之前,舒舒说,“皇阿玛不过是想敲打一番,僧王不会有事的。”
是吧,那厮好赖一亲王,皇帝再闲出屁了也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封了一个亲王,屁股没做热的就给废了。
有那时间惦心他,还不如掂心那个阴阳怪气儿,心眼子比针鼻儿还小的延珏。
小猴儿原本庆幸自个儿喝的晕晕乎乎,沾枕头就睡,然——
完全陷入梦境之前,一个冰冰凉凉的身子朝她背后那么一贴,睡意被冰走了七分。
被迫背对着窝在那来人怀里,小猴儿感觉的道,他嘛也没穿。
“你真热乎。”
“是你丫凉吧。”
小猴儿翻了个白眼儿,一动不敢动,连续几晚的‘经验’让她知道,通常介般情况下,她若是扑腾,结局都是一个字儿——疼。
所以即便被那个只比冰块多一点温度的结实身子越圈越紧时,小猴儿连喘气儿都小心了几分。
“你喝酒了?”
“……嗯。”
耳朵边儿上吹着热气儿,让小猴儿控制不住的面颊滚烫,许是这没有掌灯的屋里头儿实在黑暗,又或许是今儿心情实在沉重,小猴儿素日那一身反骨竟难得收住。
她问:“毛头的尸体……”
“没事儿,明儿就能埋了。”
“僧……”
“他死不了。”
感觉那环着腰的胳膊明显缠紧了半圈儿,让小猴儿几乎嵌在了那个她不想嵌的地儿,若不是这会儿乌漆抹黑的,准保她的脸红的快能滴血了。
“……嘛呀……我就问问……”小猴儿娇哼着,那几乎埋在她颈窝里的触感让她混身都不自在,而那下一秒脖间齿痕处那湿湿滑滑的触感,让她呼吸都局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