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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知琴添妆的日子,京里有头有脸,能跟秦家攀得上交情的太太夫人们都来了,还有几个知琴在闺中结交的手帕交,又家里几房各自的姻亲也悉数到场。
大太太直直忙了一整天,知琴做为主角少不得出面应酬,听了一肚子的各色奉承话,待天色将晚才回到自己房中,吩咐丫环卸了钗环,准备将息片刻。
留着看房子的丫头梅枝指着一对宋窑豆青刻花长颈瓶说话:“老太太那边东跨院刘姨奶奶使了丫环带着两个婆子送过来,说是给姑娘的添妆。”
知琴凝眼看去,是个好物件,单一只就值几百金,凑成一对怕是千金也难求,思忖着恐原是先太夫人白氏之物,后来留给这位老姨奶奶的。吩咐丫环:“把前日三叔送来的料子挑鲜亮的几匹出来,再把往日我用过的头面拿出几副,明日我亲自去谢老姨奶奶。”
梅香听了想了片刻回:“到老姨奶奶处,怕是要老太太点头才行。”
知琴闭眼靠在迎枕上:“这个我省得,你去看着把东西备好。”
次日,早饭后姐妹们都去上学,知琴坐在方太君身旁,边给她揉肩边说:“昨儿刘姨奶奶使人送了一对宝瓶来,孙女看是个稀罕物,怕不是凡品。”
方太君沉吟片刻:“有这么一对,是当年你曾祖母留给她的,如今却给了你,也是心意难得。你亲自去谢谢。怎么说也称得上是你们的长辈。她现在不大愿见人,你去未必肯见,到时也别强求。”
知琴听言退下,带了人拿着备好的礼进了东跨院,院门口两个婆子满脸堆笑:“给大小姐道喜。”
知言笑言:“老妈妈辛苦了,不知老姨奶奶这会子有没有空,我有几样东西给她。”
一个婆子忙叠声应下往正屋走去,不多时出来,身后跟了一个大丫头名唤柳叶——是这位老姨奶奶的贴身使唤之人,一口没改过腔的西北话与燕京话混合音:“老姨奶奶请大小姐进去呢。”
还没进得屋,帘子早已被打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立在屋中直往外望,一身深蓝素锦衣着,头盘着髻插着几件金饰,面容苍老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看见知琴面现殷情之意,又有几分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满腔的西北口音:“大小姐,快进来坐下。”
知琴初见这位老姨奶奶时愣了一下,说实话家里的姨娘她都没见过几个,因从小养在老太太房里的缘故,这位老姨奶奶倒在年幼时有过几面之缘,虽年代太久记不大清,可不是这般模样。
如果没记错刘姨奶奶比老太君还要小上几岁,旧时见也不过是寻常中年妇女的外貌,如今何以老成这样?!
知琴勉强回了回神,露出一个笑容行了礼。
刘姨奶奶连忙到她身边,想扶又不敢扶:“这那成能,大小姐那能给我行礼。”
知琴起身扶住刘姨奶奶的手坐下笑说:“刚过来时,老祖宗还道怎么说老姨奶奶也是我的长辈,又有何受不住。”又指着带来东西:“几匹料子老姨奶奶莫嫌不好,那几副头面也是往常我戴的,家中姐妹都是这个样式,留给老姨奶奶一个念想。”
刘姨奶奶有些哽咽:“大小姐心善。”她身边的丫头收了东西,又有小丫头们上了茶,知琴对她说了几件家里的事,有意无意间多提了几次四房的子女和二姑奶奶,刘姨奶奶只是听着不作声。
说了半晌看时候差不多,知琴起身道:“还未谢过老姨奶奶的一份心意,我总是受之有愧。天也近午,我该回去了。”
刘姨奶奶忙摆手道:“没啥好的,你忙去。”
待知琴走到院门回头一望,看见老人手扶门框还在张望,不由得心头一酸,低头快步回房。
不巧大太太正在房里等女儿,坐在榻上喝着茶看着那对宝瓶。见知琴进来,笑说:“这对东西现在市面都寻不着,听闻是当年太夫人过五十大寿时所得,往常在老太太屋没见着,谁知最后倒偏了你。”
知琴过去坐到母亲身边也端起茶来:“谁说不是,让女儿心里好生不安。”她拿手帕拭了拭嘴角:“老姨奶奶怎么不把它们留给四叔?”
大太太拿食指点了下知琴:“你呀!还是欠点火候。你祖父身边的这位姨奶奶不是个贪富贵的人,我进门时家中还有一干旧仆们常说:这位主心里头只有你祖父一人。”说罢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你知她有多少年不肯见你四叔和二姑一家子了。你父亲是家中长子,你祖父最为重视,她心里也是跟你祖父走,到时留给你四叔的东西只怕有限,拨尖都会给大房、三房和六房。”
知琴更为不解,欲言又止。
大太太挥手让房里丫头都下去,这才说:“还不是为情所困,”又放低声音:“你祖父是个心硬的人,这位老姨奶奶跟他有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又同患难过,可也把规矩定得死死的,就是当年太夫人求情都不成,愣是几年都没让她见自己生的孩子。”
知琴愕然拿手捂着嘴巴,大太太觉得有些话还须要再讲讲:“如此这般她是可怜,可老太太省了许多的事。你进门也是要做主母的,心软可怜那些妾室,苦往肚子里咽时,何人来可怜你。”
知琴不满地嘟哝:“母亲,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老姨奶奶是家里老辈的人,今天又见了她那般,才心里不好受。”
大太太看着知琴说:“知道就好。别的不说,爷们身边自小服侍的丫头们不要小瞧了去,都仗着从小知根知底,等你进门憋着使绊子,喊个头痛脑热勾了人去的,不要一开始就打杀。丫头们碍眼不要紧,怕伤得是夫妻情份,先忍上一阵子,把夫君的心笼过来,再徐徐图之。怕什么,你是正室,有的是一辈子的名份和时间,不要争一时之气。”
说完又有些得意:“你知当初你祖父使人求娶时,你外祖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
知琴却有些知道:“因为秦府做风清正,父亲也是个正派人。”
大太太笑道:“你也不是个傻的。当年你外祖母使人卖通秦家的下人,打听出好多。看中的头一条,就是你祖父给姨娘们定的规矩;另一条便是,你父亲他们自小身边只一些老婆子小厮们在服侍,当时你父亲身边有两个通房,皆关在房里,每月只让见两次还不让过夜。这两个通房都是从外头买的,没有一起长大的情份在,等我进门时,她们已韶华不在,是留是卖都不必忧心。等你兄弟再大些,也按这规矩来,我已买来四个丫头先养在院里观观。”
知琴听得父亲房里的事总有些不自在,只是低头不语。
大太太怜爱地抚了抚女儿的脸:“不必害羞。我现在忧心的就是家里后宅太过干净,你等也当别家也这般。孔家再正派,后宅里阴私事还是会有的。你总是要想好,全等着指望姑爷也靠不住。但没有姑爷的爱重,你这正室也难以立起来,懂了吗?”言语恳切至极。
知琴靠在母亲怀里点头,大太太也抚着她的后背。离母女分别的日子不远了,难得半日空闲能相依。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窗棂也被投影到这对母女的身上,静谧中透着安宁。
秦家大小姐定的出阁日子是五月初十,但孔府在山东,依着他家门楣少不得秦家要送嫁,故定在四月二十八日出门。提前十几日出门,怕路上有变故,再到曲阜秦家准备陪嫁的院子休养几日。
家里大老爷和大太太亲自送女儿过去,六老爷也跟去探花郎的名头总是好听些,又大太太请了五老爷夫妇过去帮几天忙。秦家第三代从大爷到四爷皆跟去见见世面,借机拜见衍圣公。
临行前,知琴唤来知棋和知娴一一嘱咐,无非是以后大房只剩她们两姐妹要相互扶携,更叮咛知娴要以知棋为先以长为尊。
知娴是家里这些女孩当中最娇憨天真的,晓得姐姐要离家所说全是肺腑之言,噙着泪应下。
知棋感动嫡姐的一片心意,应诺会孝敬父亲母亲、照看知娴,请长姐安心。
三个女孩儿说了半晌私房话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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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这日清晨,知琴挥泪拜别了祖父祖母及家中诸人,坐上车出门往山东行去。
车队里头光装嫁妆的车跟了好几十辆,除了一般的田产、庄子、家俱、金银压箱外,最难得是几十箱名人字画、诗书古籍、瓷器古玩,还有几件上古时代的青铜鼎器——现在都是万金难求。有好些个是方太君和大太太的陪嫁之物,更有一些是秦首辅历年收集的珍品。这也是为配孔府世家门楣,倾全家之力添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