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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周今日一直觉得心乱,玉满楼替他把了脉,一双眼皮抬也不抬地说:“你的听力已经接近常人的七八成,正常声响你应当都能听到。你打算什么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你父亲?还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时候没到。”李善周淡淡地抽回手,天已近黄昏,一缕斜阳照在院子里,应当是说不出的惬意,可是这没来由的焦灼让他自己也有些讶异。
平生以来,这种情况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即便是那年他得知自己可能从此听不到世界的声音,他也不曾这样慌张,那年他也才五岁,已经知道事情若已成定局,哭闹也无济于事。
“这样心浮气躁,不像你平日作风。怎么,皇上给你的差事不好办?”玉满楼低声问着。李善周五岁那年失聪,父亲带着他来医治他,那是他第一次见他。当时他就很惊讶,一个五岁的小孩,遇到这样大的事情,不哭不闹,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双澄明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有一种洞若观火的睿智。
当时他就想着,这个小孩将来定然能干一番大事,没想到,他一蛰伏就是这么多年。父亲致仕后,他接替父亲来医治他,十五年的交情,二人甚至比兄弟还要亲近。
可惜,即便是兄弟,玉满楼也未能明白此刻深陷情网的李善周心中的千千结。
李善周走到窗边,默默地呷了一口茶,恍然发现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李斯年在她身边,她应当是安全的,几天未见,不知她胖了瘦了,过得还好?
“你跟我说过,对待女子就如熬药,既要掌握分寸又要拿捏火候,既不能天天追太紧又不能让她觉得你忽略了她,可到底怎样才算合适的分寸和火候?”李善周自言自语。
玉满楼一时讶然,这些话都是郑世宁每日在他耳旁聒噪的话,他虽然不理她,可是她说的总是会有只言片语落进他的脑子里。当时李善周问他,他也就拿这话敷衍,具体的,他哪儿懂?
“这个得看那姑娘脾□□。”玉满楼又是随口敷衍,想想女人真是麻烦的东西,连李善周这样万年沉寂的潭水都能起了涟漪,他又问:“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你这样牵肠挂肚?”
“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会见到他的。”李善周背着手望着窗外,那杯六安瓜片并不能安抚他心中的焦躁,反而越发严重。心头似有一群蚂蚁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或许见她一面,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李善周定了定神,正要跟玉满楼开口告别,李斯年从门外直闯进来,道:“主子,不好了!玉姑娘说要离开京城,已经往南面去了!”
李善周心头一沉,李斯年不等他问,就将今日李善均带人上夏家,玉珺如何发怒,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李善周越听眉头越紧,待李斯年取出楠木匣子,他的脸色都变了,想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在桌边坐下,手心触着金丝楠木上的莲花,是凹凸不平的手感,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波澜四起。
还能怎么样?他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在她跟前尤其是。可是那日,他已经将话说的那样明白,如她那样聪慧,定然明白鹭鸶花的含义。那日他借簪救人后,看她失魂落魄地看着簪子,满目都是心疼,他知道那簪子于她定有特殊的含义,可是今日,她宁愿舍弃这样重要的簪子,也不愿接受他!
难道还要强人所难?
他不敢打开匣子,否则,只怕那簪子会再断一次。
“主子,这天眼见着就黑下来了。玉姑娘的背后又一直有人惦记着,就怕此去路上有个什么万一。再者,三公子若是得知玉姑娘离开,定然也会前去追人……”李斯年看着他脸色瞬息万变,心中暗叹红颜祸水。可没法子,谁叫主子喜欢!说什么都没用,还得下一剂最猛的药!
果不其然,李善周身子一顿,起身问道:“她此刻人在哪儿?”
“玉姑娘是往建州去,京师去建州只一条路,玉姑娘骑马,行得不远,晚上应该是住在离京师不远的同福客栈!”李斯年将话一骨碌说完,话音刚落,李善周已经走出门外。
“你们公子这是怎么了?”玉满楼颇有些鄙视地看着李斯年道:“不过一个女人,犯得着这样大动干戈?”
李斯年用更加鄙视的眼神看着玉满楼,二人对视半晌,玉满楼有些恼怒地看着李斯年:“你这样看着我作什么!”
李斯年犹自摇了摇头,道:“我是感叹我家公子傻,听谁的不好,就听了玉大人您的,什么对待姑娘当如熬药,什么火候分寸的!不是我说,玉大人您要是懂女人,您能活到二十六了,都能尝过女人的滋味?”